辰平王并未多做客套,转身便领着周珩安重返那阴暗潮湿的地牢。
踏入地牢的瞬间,扑面而来的霉味与湿气让周珩安不禁蹙眉。斑驳的石壁上爬满青苔,昏黄的火把在阴风中摇曳,投下扭曲的光影。脚下的石板常年浸水,每走一步都能听见积水被靴底碾碎的声响。
当二人行至叶霜华的牢房前,辰平王忽然驻足,隐入拐角的阴影中。周珩安会意地停顿片刻,独自向前走去。
牢房内,叶霜华正倚着潮湿的墙壁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她只当是辰平王去而复返,连眼皮都懒得抬起。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铁栏外响起:
“我该称呼你为吴氏,还是叶霜华?”
这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在耳畔。叶霜华猛然睁眼,待看清来人面容时,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她注意到周珩安意味深长地向右侧瞥了一眼。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叶霜华在转角处捕捉到一抹华贵的衣角——那上好的云锦在火光下泛着暗纹。她顿时了然,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周大人想唤什么便唤什么。”她慵懒地调整了下坐姿,铁链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横竖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周珩安微微一笑,“那便唤你叶霜华。”他稍顿一下,接着说,“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问。”
叶霜华抬眸,似是感了兴趣。
周珩安凝视着叶霜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步上前,指尖轻触冰冷的铁栏,声音低沉而克制:“多年不见,你倒是比从前更沉得住气了。”
暗处的辰平王隐在阴影之中,忽而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竟不知,这二人原是旧识。
叶霜华缓缓抬首,与周珩安四目相接。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声音如碎玉般清冷:“周大人说笑了。阶下之囚,哪还谈得上沉不沉得住气?不过是......”
她话音微顿,眼波流转间,若有似无地掠过拐角处的阴影,“看透了这世间百态罢了。”
周珩安眸色骤然转深,修长的手指在铁栏上轻轻摩挲,指节与金属相触发出细微的声响。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却似暗藏玄机。
叶霜华眼睫微颤,随即轻笑出声。她微微倾身,青丝自肩头滑落,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怎么,周大人今日前来,是替人传话,还是......”她刻意顿了顿,“来与故人叙旧的?”
“两日前的城东暴乱......”周珩安并未接她的话茬,反而沉声问道,“可是你所为?”他目光如炬,似要看穿她的伪装。那时的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辰平王妃”。
“周大人未免太高看我了。”叶霜华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衣袖,腕间镣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哪有这般能耐,既要在这边下毒,又要在那边追杀瑾乐公主,到了您这儿还要添个暴乱的罪名。”她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我可没那么多爪牙来操办这许多事。”
周珩安眉头紧锁,而暗处的辰平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中暗潮汹涌。
辰平王自幽暗处缓步而出,玄色锦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光。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腰间玉带,眼底似淬了寒冰:“你说不是便不是?”字字如刃,在阴湿的牢房里激起森然回响。
叶霜华倚着斑驳石墙,苍白面容浮起一抹讥诮。铁链随她抬腕铮铮作响,却掩不住嗓音里的清越:“证据呢?”她忽而轻笑,惊起墙角几只灰鼠,“城东那场好戏,分明是有人要借这乱局——”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脖颈,“用我的血来润笔。”
周珩安立在两人之间,官服上的云雁纹在火光中明灭不定。他摩挲着象牙笏板,温声问道:“那依叶姑娘之见……”话音未落,辰平王袖中突然滑落半截鎏金匕首,寒光掠过他探究的眉眼。
“我虽困于此,”叶霜华忽然逼近铁栏,散落的青丝间露出一双灼灼明眸,“可那幕后之人此刻——”她倏地转头,染血的素纱广袖扫过潮湿稻草,“说不定正倚着琼楼玉栏,笑看诸位做他掌中棋子。”
辰平王猛地攥碎掌中玉佩,琼琚碎屑簌簌落入血污:“好一张伶牙俐齿!”玄金靴底碾过满地狼藉,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王爷若不信,”叶霜华忽然柔了嗓音,染着蔻丹的指尖穿过铁栏缝隙,接住一滴自穹顶坠落的寒露,“不如让我这笼中雀……”水珠在她掌心映出破碎星光,“去啄开那精心编织的罗网?”
周珩安忽然轻笑,腰间鱼袋随之前后轻晃:“叶姑娘说笑了。”他抬手示意狱卒添灯,跳动的焰色在那双凤眸里投下诡谲阴影:“这盘棋,还轮不到囚徒来执子。”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昏黄的烛火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斑驳的青砖缝隙间渗出丝丝寒意,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周珩安转身时,玄色官袍下摆在潮湿的石砖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腰间玉佩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辰平王殿下,林公子那边关于毒药的研究,微臣还需要去看看。”
他微微欠身,低垂的睫羽在冷白的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语气恭敬却透着疏离。话音未落,牢房外忽然卷进一阵穿堂风,将他的青丝吹得轻轻飞扬。
辰平王负手而立,他略一颔首,目光却仍牢牢锁着铁栅后的叶霜华。
女子一袭素白囚衣倚墙而立,凌乱青丝间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宛若幽潭中绽放的带刺蔷薇。
周珩安刚迈出两步,叶霜华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似玉磬相击,在阴森牢狱中格外清越。“周大人,”她纤纤玉指缠绕着垂落胸前的发丝,“你就不怕放着我不管,幕后黑手会对你不利?”
御史大夫脚步倏停,回眸时眼底掠过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