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说给你听!”宋霁纤细的手指紧紧包裹住云芝苍白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红痕。窗外残留的雨滴从屋檐滑落,滴答作响,衬得屋内愈发静谧。
云芝听见这句话,干裂的唇角微微上扬,牵动着眼角细小的纹路,却又很快抿成一条直线。她紧闭的双睫轻轻颤动着,像是挣扎在醒与梦的边缘。
“昨晚的雨下得极大……”宋霁的声音轻柔似纱,目光却穿过云芝病榻旁袅袅升起的药香,望向虚空中某个遥远的点,“我想到鸢尾……想到那年隆冬,她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模样……”
暮春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霁就这样坐在云芝榻边,从晨露未曦说到日影西斜。细碎的光斑在她素白的裙裾上流转,时而照亮她微红的眼角,时而隐没在衣褶的阴影里。
“……后来她总爱在发间簪一朵花。”宋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尾音消散在浮动的尘埃里。她望着云芝依旧紧闭的双眼,喉间泛起一阵酸涩。床头的香炉中,安神香的青烟袅袅升起,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层薄纱。
正当宋霁要松开交握的双手起身时,云芝的睫毛突然如蝶翼般轻颤起来。在午后暖阳的映照下,那双久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眸中还蒙着一层水雾,却在看清宋霁面容的刹那,漾起一丝星子般的光亮。
“你...都讲完了?”云芝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满室阳光,沙哑中带着久未开口的滞涩。
宋霁慌忙去取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衣袖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惊动了床幔上停驻的一只粉蝶。她小心翼翼托起云芝的后颈,将温水一点点喂入那干裂的唇间。
水珠顺着云芝唇角滑落,宋霁用帕子轻轻拭去,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琉璃。
“嗯,都讲完了。”宋霁凝视着云芝渐渐清明的眼眸,“你感觉如何?”
云芝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像是初春湖面漾开的第一道涟漪:“谢谢你讲这些……我没事的。”她试图撑起身子,却被宋霁轻轻按回枕上。
“一会儿林公子要来施针……”宋霁说着突然哽住,急忙别过脸去。阳光照在她侧脸,将睫毛投下的阴影拉得老长。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极力克制的颤抖:“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好……”云芝的应答几乎融进窗外突然响起的鸟鸣声中。一只画眉落在窗棂上,歪着头好奇地张望屋内。
此刻阳光正好,穿过院中那株盛开的海棠,在室内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起舞,将两人相依的身影温柔包裹。药香、墨香与若有若无的花香交织在一起,在这暮春时节的午后,定格成最温暖的画面。
“公主,林公子已经在宫外候着了。”阿桃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然后稍微提高了几分音量,对着室内的宋霁说道。
听到阿桃的声音,宋霁猛地抬起了头,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那是希望的光芒。她急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快请进!”
“是!”
阿桃匆忙去请林公子。
不一会儿,林公子一袭月白长衫,手持药箱,快步走了进来。
他先向宋霁行礼:“公主,万安!”
“林公子快来吧!”宋霁匆忙起身给林公子让位,林公子随后走到云芝床前,仔细地为她把脉。
此时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众人轻微的呼吸声,宋霁紧紧盯着林公子的神色,眼神里满是紧张与期待。
林公子眉头微皱,许久才缓缓开口:“公主放心,草民许诺公主的事情肯定能做到。”宋霁知道他说的是在给云芝的生命延续三五日。
“好……只……只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就不留在这里了……”宋霁目光有些躲闪,其实整个实践过程是很痛苦的,她是不忍心看到云芝痛苦的,所以她想要逃避。
“公主……”云芝声音微弱,却还是喊住了她。宋霁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看见云芝正努力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去忙你的吧。”宋霁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她点点头,匆匆转身离去。
林公子开始为云芝施针,银针在他手中灵活转动,精准地刺入穴位。云芝紧咬着下唇,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没哼一声。
施针结束,林公子长舒一口气:“姑娘倒是真的勇敢,平常人施针这几个点位,早就泪流满地了。”云芝虚弱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明白。
而宋霁出了屋子后,直奔书房。
泥土蒸腾着温热的气息,与残留的雨味、盛开的荼蘼花香糅在一起——这是暮春特有的、将逝的芬芳。残红零落如碎锦,尚有几朵倔强地缀在枝头,被午后的阳光照得几乎透明。
她翻开医书,继续第二次查看有关于‘雪灵花’的记载……她手颤抖着……眼里含着泪水,手很迅速的翻书页。
突然,“哗啦”一声,宋霁太过心急,不小心碰倒了书案上的笔架,毛笔和墨汁洒了一桌。她看着这一片狼藉,情绪瞬间崩溃,双手抱头蹲了下去,无声地抽泣起来。
“公主……”不知过了多久,阿桃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林公子说云姑娘情况暂时稳住了,只是……”阿桃犹豫着,不敢说下去。宋霁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这是什么?快说!”
“只是现在活着也是活受罪。”阿桃低着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临窗的湘妃竹帘半卷,阳光透过帘隙在地上投下道道金痕。案几上越窑青瓷瓶里插着新折的芍药,花瓣边缘还滚着晨露。
铜镜旁搁着半干的胭脂盏,昨夜卸下的金雀钗在光影交错中泛着微芒。角落里三足鎏金香炉余烟袅袅,沉水香混着雨后草木清气,在室内织就一张温柔的网。
而宋霁却觉得十分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