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峰的月光被山雾浸得发沉,林玄策掀开门帘时,李无尘正用剑尖挑起一盏青灯,灯焰在剑气中凝成豆大的光团,将石室内的三张蒲团照得影影绰绰。
“玄策!”苏青璃的声音裹着冷香飘来,她本倚在石壁上,此刻已快步上前,指尖悬在他手腕三寸处——那里还残留着方才与邪祟对抗时的暗能灼痕,“灵力损耗超过三成,系统提示需要至少百枚聚元丹才能修复经脉。”她抬眼时,眼尾的银纹随睫毛轻颤,那是青璃剑器灵化形后独有的印记。
林玄策反手握住她欲探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微凉的肌肤传来:“先看玉牌。”他将焦黑玉牌放在石桌上,系统的黑光从戒指里渗出,如活物般爬过玉面。
李无尘凑过来,剑眉微拧:“这星图...像极了我在《北荒舆图》里见过的幽冥渊星轨。极北之地,阴气汇聚成渊,传闻是上古神魔陨落时血祭的坑洞。”他指尖轻点玉牌上最亮的星点,“你看这主星,对应北天玄武七宿的虚日鼠,正是幽冥渊的方位。”
“黑曜临门。”林玄策低念密语,指腹擦过玉牌上模糊的纹路,“系统解析说,黑曜是邪祟通道的别称。若幽冥渊是入口...”他没有说下去,石室内的空气却陡然沉了几分。
苏青璃的指尖抚过玉牌,青璃剑的虚影在她身后浮现,剑鸣如泣:“千年守关人笔记里提过,每处通道入口都有地脉守护。或许...需要地脉怨灵的帮助。”
“地脉怨灵?”李无尘后退半步,手掌按在剑柄上,“那是被邪祟污染的地脉意识,早该被净化的东西——”
“它曾救过我。”林玄策打断他,目光落在石室外的山涧上。
三年前他第一次守关时,邪祟破阵而入,是那道被污染的地脉意识缠住邪祟,替他争取到布阵时间。
“它虽被污染,却仍记得守关人的契约。”他转向苏青璃,“能联系上它吗?”
苏青璃点头,指尖掐出守关人秘印。
石桌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细缝,一缕灰雾从中钻起,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影——地脉怨灵的面容模糊,唯余一双幽绿的眼,“守关人...你又要涉险?”
“需要你布三重虚影阵。”林玄策从储物袋里取出三枚刻着守关纹的木牌,“假目标去东、南、西三方,真目标向北。”他将一枚木牌按进灰雾里,“阵成后,你回地脉修养,别再露面。”
地脉怨灵的手穿过木牌,灰雾里传来低笑:“当年老守关人也是这么说的...罢了。”话音未落,它已融入地面,石板缝隙迅速愈合,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土腥味。
“走。”林玄策将玉牌贴身收好,系统戒指在他指节上发烫——那是屏蔽特性启动的征兆。
苏青璃的身影突然虚化,再凝实时已换作青衫小婢的模样,发间插着根普通木簪;李无尘则扯下外袍,用泥灰抹了脸,活像个走方郎中。
北境荒漠的风比想象中更烈,沙粒打在脸上像碎瓷片。
林玄策走在中间,靴底碾过砂砾的声响被风声撕得粉碎。
他看似随意地摩挲着戒指,系统的扫描波正以他为中心扩散——直到第七次落脚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有东西跟着。”他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左侧半人高的沙棘丛。
苏青璃的脚步微顿,发间木簪泛起微光——那是青璃剑在感知灵气波动。
“无实体,无灵力,像...魂影。”她的指尖悄悄勾住林玄策的衣摆,“系统能扫到吗?”
“魂影傀儡。”系统的机械音在识海响起,“由邪祟本源凝聚,可传递影像与位置。等级:炼气后期。”
林玄策的瞳孔微缩。
他早该想到,那邪祟死前说的“棋局”不会只留玉牌。
他故意放缓脚步,靴尖踢起一团沙雾,借着遮挡回头——沙雾里,一道极淡的黑影正贴在李无尘脚边,像被风吹散的墨迹。
“李兄,你看那片云。”他突然指向天际,李无尘立刻会意,反手抽出腰间铁剑作势要掷。
黑影瞬间窜向空中,林玄策的戒指泛起黑光,却在触及黑影前又悄然收敛。
“为何不吞?”苏青璃低声问。
“要引它主人现身。”林玄策的拇指摩挲着戒指内侧的刻痕,那是系统升级时留下的纹路,“灭世者的棋子,总该知道些有用的。”
夕阳沉到地平线时,荒漠被染成血红色。
林玄策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黑色山脉——那是幽冥渊的边缘。
他能感觉到,那道魂影傀儡的气息更浓了,像根细针扎在后背。
“今晚在山脚下扎营。”他扯了扯苏青璃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疲惫,“明日破晓前入渊。”
苏青璃立刻弯腰整理包裹,发间木簪的微光暗了暗。
李无尘则开始捡枯枝,动作大得惊起几只沙鼠——那是在向魂影傀儡传递“松懈”的信号。
夜幕降临时,三人围坐在篝火旁,李无尘的铁剑斜插在脚边,苏青璃往火里添了把沙棘枝,噼啪声里混着焦苦的香气。
林玄策半阖着眼,看似在打盹,实则感知如网,将方圆十里的动静收进识海。
那道黑影终于动了。
它从沙丘后窜出,速度比黄昏时快了三倍,目标直取林玄策后心。
林玄策的手指在膝头轻点三下——那是与苏青璃约定的暗号。
篝火突然炸开一团火星,苏青璃的木簪化作青璃剑虚影,横在两人之间。
黑影撞在剑影上,发出刺耳的尖啸。
林玄策猛然睁眼,掌心戒指的黑光如漩涡般涌出,却在触及黑影的瞬间,他又收了力。
“别急。”他低声对系统说,“等它靠近些。”
风卷着沙粒掠过篝火,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玄策望着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子,想起密语里的“星辰归位”。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黑影贴着沙面窜来的刹那,林玄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早算准这傀儡会趁着篝火最暗的寅时三刻动手——那时李无尘添的沙棘枝刚燃尽,火星子正坠成暗红的炭粒,最是遮人耳目。
“青璃,剑影左偏三寸。”他喉结微动,声线压得比风声还轻。
苏青璃发间的木簪突然泛起幽蓝微光,青璃剑的虚影应声斜斩,正拦在黑影必经之路上。
黑影撞上去的瞬间,她指尖微颤——那是器灵与剑影共鸣的痛觉,却被她咬着唇生生压下,只将另一手悄悄按在腰间的储物袋上,那里躺着三枚淬了破邪符的飞针。
李无尘的铁剑不知何时已离了剑鞘三寸。
他看似在拨弄篝火,实则每一下挑动都带起火星,将三人的影子搅成乱麻,为林玄策的动作遮掩。
当黑影擦过苏青璃的剑影,擦出刺耳鸣响时,他突然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向篝火——这是他们约定的“破绽”。
林玄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眼尾微跳,识海里系统的机械音刚吐出“距离零点三米”,便猛然旋身,左手结出焚心印诀,右手虚按在腰间青璃剑的剑柄上。
那柄剑本是苏青璃的本体,此刻却反过来向他输送灵力——这是器灵与宿主独有的共鸣。
“焚心剑意·灼魂!”
青色剑气裹着暗金火焰破掌而出,像根烧红的铁钎直贯黑影核心。
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雾气状的躯体被灼出个焦黑窟窿,却仍挣扎着要往林玄策识海钻。
他早有防备,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在口中炸开,灵魂力如潮水般涌出,裹着系统吞噬值的黑光,重重压向那团阴雾。
“灵魂灼烧!”
这是他结合系统吞噬特性自创的杀招。
黑影的雾气瞬间沸腾,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竟在消散前凝聚出半张人脸——青灰色的皮肤裂开蛛网状纹路,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正是三年前被他斩过的邪祟头目!
“你们......终将归于永夜。”
嘶哑的低语像冰锥扎进识海,林玄策踉跄半步,额头沁出冷汗。
苏青璃立刻扶住他后腰,指尖按在他后心的大椎穴上,青璃剑的灵力如温泉般涌来:“玄策!”她眼尾的银纹因紧张而泛着微光,这是器灵情绪波动的标志。
李无尘的铁剑“当啷”插在两人中间,剑尖直指黑影消散的方向:“那声音......像极了我在《幽冥志》里读到的冥魇鬼王残魂。
当年冥魇祸乱北境,被十二仙门联手封印,难道......“他喉结滚动,没说出口的是”封印被破“四个字。
系统的投影适时从戒指里浮起,半透明的黑色人影在篝火前凝成轮廓,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冷硬:“检测到残魂能量特征与《诸天邪典》记载的’冥魇之息‘吻合度97%。
此魂种需依附活物意识存活,说明修仙界至少有一名结丹期以上修士被污染。“
林玄策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沉得像深潭:“我们从藏剑峰出发时,只有守关堡的地脉怨灵知道行踪......”他突然顿住,想起地脉怨灵临别时那声低笑,“不,它被邪祟污染过,但三年前替我挡过致命一击。”
“或许是玉牌。”苏青璃指尖抚过他贴身的玉牌,青璃剑虚影在她身后轻颤,“这玉牌本就是邪祟遗物,上面的星图可能自带追踪。”她抬头时,银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下次再用系统解析,我替你布三重封灵阵。”
李无尘突然蹲下身,用剑尖挑起一团黑影残留的雾气。
雾气接触剑气的瞬间,腾起一缕焦黑的烟,散出腐肉混着松脂的腥气:“这气味......我在玄都观的禁书阁闻过。
三年前,观主说有位长老夜探幽冥渊,回来后就开始画这种星图。“他猛地抬头,”那长老三个月前失踪了,观主说他是去云游......“
林玄策的手指在戒指上无意识摩挲,系统的吞噬值进度条正缓缓上涨——这是吞噬残魂碎片的反馈。
他突然握住苏青璃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微凉的肌肤传来:“明日入渊,青璃你跟在我身后三步,李兄护左。
系统开启全范围扫描,任何异动立刻警示。“
苏青璃反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蹭过他掌心的茧:“我能感觉到,幽冥渊的阴气在召唤青璃剑。
或许......那里藏着镇压邪祟的关键。“她的声音放软了些,像在安慰他,也像在说服自己。
李无尘将铁剑插回腰间,金属摩擦剑鞘的声响在夜空中格外清晰:“我早备了十二张驱邪符,还有玄都观的镇魂铃。”他扯了扯被泥灰弄脏的外袍,“要是真遇上冥魇余孽,总得让他们知道,玄都观的剑不是吃素的。”
黎明来得比预想中快。
当第一缕阳光染红东边天际时,三人已收拾好行装。
荒漠的晨雾里,前方的黑色山脉像头蛰伏的巨兽,山脚下的阴影里翻涌着黑雾,连阳光照上去都像被吸走了颜色,只余下一片青灰。
林玄策站在山脚下,仰头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巅。
寒风卷着黑雾扑来,刮得他眼角生疼,却吹不散他眼底的锋芒。
他伸手按住腰间的青璃剑,剑鞘传来微不可察的震颤——那是苏青璃在回应他的情绪。
“走吧。”他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却清晰地落进另外两人耳中,“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当三人跨过山脚下那道若有若无的黑雾界限时,林玄策的戒指突然发烫。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高浓度阴煞之气,建议开启吞噬防护模式。”他抬头望去,只见黑雾深处翻涌着更浓的阴云,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将他们往深渊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