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边缘,无名陆块。叶残生将一缕心灯火种封入同悲鼎,与神州气运相连,留待有缘。做完这一切,他独立残岩,衣袂在海风中猎猎作响,目光最后一次掠过西方——那片浩劫初平、万物复苏的神州故土方向。眼底有深沉的眷恋,更有义无反顾的决绝。身后,是家园与牵挂;身前,是无垠混沌与未卜的前路。同悲鼎静悬身侧,心灯在识海温润燃烧,寂灭珠于袖中沉凝。一切准备,已然就绪。
叶残生静立良久,直至天边那最后一丝与神州相连的气机感应,也渐渐淡去,融入混沌的苍茫。他缓缓转身,面向东方那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海天,深深吸了一口充斥着混乱灵机与未知气息的海风。
叶残生:此间事了,故土暂安。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代码井根源未除,天外棋手阴影犹在。此番东行,非为游历,实为斩草除根,探明灾劫之源。前路凶吉未卜,或许……再无归期。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在风中传开,既是对伙伴所言,亦是对自己道的重申。
守夜山岳虚影传来沉稳而略带萧瑟的共鸣:残生,龙脉于此渐微,前路乃无根之域。老夫之力,跨海之后恐难及神州那般如臂使指,你需更加倚仗自身。
织梦流萤之光有些不安地萦绕:海的另一边……‘梦’变得好模糊,好奇怪……有的很亮,有的好暗,还有的……好像睡着了,永远不醒的那种……
凌素心印记月华清冷如昔:去国离乡,深入不毛。昔日我月华宫鼎盛时,亦曾遣弟子泛海寻仙,多有去无回。海外之地,法则迥异,机缘伴生杀机,务必慎之又慎。
启明星盘光华在混沌天机中明灭不定,轨迹指向东方一片朦胧:推演艰难,天机混沌。唯大致方位可辨,凶中藏吉,变数极多。残生,此行真如盲人涉海。
叶残生听着伙伴们的告诫,脸上并无惧色,反露出一丝淡然而坚定的笑意:诸位所言,我俱知晓。然,心灯既燃,岂惧前路黑暗?寂灭真意,本就是向死而生。神州乃我根,代码井之患却如悬顶之剑。我不能坐视此剑落下,殃及故土。这新的旅程,纵是龙潭虎穴,也必须去。
他顿了顿,指尖抚过腰间的同悲鼎,鼎身微温,传来神州山河的遥远悸动:况且,我也并非毫无凭仗。禹王鼎重光,气运稳固;张阁老励精图治,朝野渐清;戚将军镇守海疆,武备修明;更有万万黎民,心灯已种。神州自有后来人守候。而我……他目光投向混沌海深处,那里仿佛有冰冷的秩序之光隐约闪烁,我的战场,或许正在彼方。
张居正的意念跨越遥远空间,带着深深的忧虑与勉励传来,略显模糊,却字字清晰:叶真人!朝中诸事渐稳,新政推行虽有阻力,然大势已成,民心渐安。你放手东去便是!只恨老夫乃一介文人,不能随行左右,唯有日夜焚香,祈佑真人早日功成,平安归来!神州,永远是你的后盾!
戚继光的意念则如金铁交鸣,斩钉截铁:叶真人!末将已重整水师,广布斥候,严查海防!东海之滨,戚家军便是你最坚实的跳板与归航的灯塔!但有所需,烽火为号,千帆必至!愿真人此去,劈波斩浪,直捣黄龙!
叶残生心中暖流涌动,朝着神州方向,郑重地拱手一礼,虽无人得见,其意自诚:阁老保重,将军珍重。神州,便托付给二位了。待我寻得那灾劫根源,必当归来,与诸位再把酒言欢!
礼毕,他不再犹豫。心念动处,同悲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眉心,寂灭珠在袖中收敛光华。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暂时栖身的破碎陆块,又望向脚下深不见底、暗流汹涌的混沌海。
叶残生:前路漫漫,道阻且长。然,路在脚下。
他一步踏出,并非御剑,也非驾云,而是周身泛起温润的心灯之光,光芒不炽,却凝实无比,将他周身包裹。与此同时,寂灭珠的意境散开,并非吞噬,而是将周围狂暴混乱的混沌之气悄然“化去”些许,形成一道相对稳定的“通路”。他竟是以心灯为舟,寂灭为桨,以自身对“道”的理解,在这无法无天的混沌海中,开辟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航路!
身化流光,投向那无尽的深蓝与灰暗交织的远方。混沌海的气息扑面而来,驳杂、混乱、古老,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秩序气息。海面之下,仿佛有巨大的阴影游弋;天空之中,扭曲的光带不时撕裂空间。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指引方向,没有山川地貌可辨方位,唯有心中一点灵犀,同悲鼎对神州气运的微弱感应,以及启明星盘对代码井痕迹的艰难指向,成为这茫茫混沌中唯一的灯塔。
新的旅程,自这离别的岸,驶向未知的渊,正式启航。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