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桩的光华在深渊传来的恐怖威压下剧烈明灭,如同风中残烛。叶残生单膝跪在冰冷的桩体基座上,浑身虚脱,脑海中那只缓缓睁开的猩红巨眼带来的灭顶恐惧尚未散去,头顶血瞳祭司尖利的啸叫又穿透水体,如同丧钟敲响!
绝境!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下方是即将苏醒的灭世深渊,上方是蜂拥而至的鬼渊强敌!石垚姐她们还在苦战,而自己,似乎成了引爆更大灾难的导火索!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灌满胸腔。他低头看向手中依旧滚烫的竹简,父亲遗书上的字迹在脑海中闪过——“…守护火种…阻其开启海眼…”
不能放弃!绝不能!
一股狠厉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他眼中闪过近乎疯狂的决绝!镇海桩需要血脉之力?需要引子?那就给它!
他猛地用破邪刺锋利的边缘划开左手手腕!鲜血瞬间涌出,并非滴落,而是被他强行运转《归藏息》残存的内息逼出,化作一道殷红的血箭,激射向镇海桩顶端那船锚凹槽中的竹简!
噗!
热血浇灌在竹简与古桩连接处,仿佛触动了某种最原始的禁忌契约!
嗡——!!!
镇海桩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轰鸣!不再是清正恢弘的嗡鸣,而是一声低沉、苍凉、仿佛来自远古龙族的悲怆咆哮!湛蓝色的光华骤然转化为一种炽烈如血、却又带着无尽威严的暗金色!
暗金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冲散了上方旋涡的阴霾,将整个海底映照得一片辉煌!光柱中,隐约可见一道巨大的、蜿蜒的龙形虚影盘旋而上,带着睥睨四海、镇压万邪的无上威势!
“龙魂!是守护龙魂!”勉强抵御着上方攻击的石垚,看到这暗金光柱和龙影,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热与震撼,“叶家血脉…竟能引动桩内沉睡的龙魂!”
暗金光华所过之处,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正从上方水域疯狂扑下的鬼渊妖人,被这煌煌龙威一照,周身邪气如同滚汤泼雪,瞬间溃散,发出凄厉惨叫,动作变得僵硬迟缓!就连那血瞳祭司,也发出一声惊怒的尖啸,手中引魂灯的幽蓝鬼火剧烈摇曳,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
而下方深渊传来的那股恐怖意志,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龙魂之力所慑,那苏醒的进程猛地一滞,闷雷般的响动变得低沉了许多!
叶残生付出的代价巨大,大量失血让他脸色惨白如纸,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牙支撑,将手腕伤口再次按在桩体上,以自身鲜血为引,维系着这短暂的龙魂觉醒!
“就是现在!突围!向上冲!”石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厉声嘶吼,率领残存的死士,如同挣脱牢笼的猛虎,向着因龙魂出现而阵脚大乱的上方敌军发起了决死反扑!
叶残生知道这状态无法持久,龙魂之力和他的生命力都在飞速消耗。他强提最后一口气,用破邪刺在镇海桩上刻下一个简单的箭头符号指向斜上方某处——那是来时路上,他凭借竹简感应到的、一处水流相对平缓可能的出口方向。随即,他猛地拔出几乎与血肉黏连的竹简,转身向着那个方向奋力游去!
暗金光柱开始不稳定地闪烁,龙影渐渐淡去。鬼渊妖人从最初的震慑中恢复过来,在血瞳祭司的咆哮下,再次疯狂涌来。
但石垚等人已经杀开了一条血路!她看到叶残生刻下的标记,毫不犹豫地带人向他靠拢。
水下展开了一场惨烈无比的追逐与突围战。叶残生凭借残存的内息和意志拼命前游,石垚等人拼死断后,不断有守礁人在阻击中倒下,鲜血染红途经的每一片水域。
终于,在前方昏暗的水域中,出现了一道狭窄的、被水草掩盖的岩石裂缝!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叶残生,他一头钻了进去!石垚是最后一个退入裂缝的,她的肩胛骨被一道邪术击中,一片焦黑,但她回身用鱼叉死死卡住裂缝入口,阻止了追兵片刻。
裂缝内是向上延伸的天然水道,众人拼命向上游。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叶残生即将因失血和窒息昏迷的前一刻,头顶骤然一亮!
噗!噗!噗!
数人先后冲出了水面,重重摔落在坚硬的礁石上!冰冷咸腥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劫后余生的剧烈咳嗽和喘息。
他们竟然从另一处偏僻的礁石滩回到了海面!远处,迷魂涡方向依旧被诡异的雾气笼罩,但那通天的暗金光柱已然消失,只剩下混乱的能量波动和隐约的咆哮。
暂时…安全了?
叶残生瘫在礁石上,感觉全身骨头都散了架,左手腕伤口狰狞,意识模糊。石垚踉跄着爬过来,撕下衣襟为他紧急包扎,她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清点人数,跟随潜入的死士,仅剩三人活着回来,个个带伤。
此战,惨胜。代价巨大,但终究…撕开了一条生路。镇海桩被暂时激活,龙魂显现,必然对鬼渊岛和深渊下的存在造成了巨大干扰,为磐石岛赢得了喘息之机。
叶残生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沉甸甸的疲惫与更深的忧虑。渊鲸…海眼…鬼渊岛…未来的路,似乎更加艰难了。
石垚包扎好他的伤口,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震撼,更有一种托付未来的沉重。
“我们…回家。”她沙哑地说道,搀扶起虚弱的叶残生。
残存的几人,相互扶持着,向着磐石岛核心区域,艰难跋涉而去。身后,是依旧危机四伏的茫茫大海。
(第三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