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言进了厨房,往大铁锅里倒了大半锅水,从灶边抓过一把干稻草塞进灶膛,划亮火柴点着。火苗“噼啪”舔着锅底,很快就烧得旺起来。又往灶膛里添了些细柴,让火势稳下来,这才转身冲外屋喊:“小狗子,进来吧,灶门口暖和。”
小狗子应声跑进来,周小言往灶门前的小矮凳上拍了拍灰:“坐这儿,离火近点。”
小狗子挨着她坐下,冻得发红的小手赶紧往火光边凑,哈着白气搓了搓。灶膛里的火苗跳动着,映得两人脸上暖融融的。
“小言姐,我家表哥不乖。”小狗子盯着跳动的火苗,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他跟几个小朋友跑去河里滑冰,冰面裂了,掉冰窟窿里了……”
周小言往灶膛里添了根细柴,火苗蹿得更高了些。“人捞上来不是送医院了嘛,应该不会有事的。”
“嗯。”小狗子仰起脸,眼里蒙着层水汽,“我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要是他真没了,我姑是不是会哭死啊?”
周小言心里一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别瞎想,你表哥结实着呢,医生肯定能治好他。你姑那么疼他,他肯定舍不得让你姑伤心。”
小狗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灶膛里的火苗舔着柴禾,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他忽然抬起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小言姐,我姑过得一点都不好。”
周小言往灶里添了根细柴,没吭声,等着他往下说。
“她前面生了三个表姐,才盼来表哥的。”小狗子的手指抠着衣角,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泥,“我奶跟我说过,我姑没生表哥那阵子,我姑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表哥的奶奶,天天骂她,有时候还不给她饭吃……”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好不容易有了表哥,我姑才算好过些。这要是……要是表哥没了,我姑婆婆肯定又要欺负她了,她……她可咋办啊?”
锅里的水“咕嘟”响了一声,白汽从锅盖缝里钻出来,模糊了小狗子红扑扑的脸。周小言看着他眼里打转的泪珠子,伸手把他往身边拉了拉,让他离火光更近些:“别想那么多,你表哥会好的。再说了,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你爸,你娘和你奶帮衬着,不会让你姑受委屈的。”
小狗子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轻轻抖着。灶膛里的火还在烧,映得灶屋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孩子心里那点沉甸甸的慌。
小狗子还在低声念叨着,周小言没接话,只是从墙角的竹筐里捡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红薯,用火扒开表层的热灰,把红薯埋了进去,又轻轻盖了层余烬。
周小言等了好一会儿,见灰烬慢慢变凉,才拿起火钳扒开灰堆,两个被烤得焦黑的红薯滚了出来,还带着点余温。用指尖碰了碰,发现已经软了,才捡起来在手里来回掂着降温。
“熟了。”把其中一个稍大的递给小狗子,自己留了个小的,“慢点吃,别烫着。”
小狗子接过来,捧着红薯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烫得“嘶”了一声,却舍不得松口,含糊着说:“甜……”
周小言也咬了一口,焦皮裂开,里面的瓤金灿灿的,混着点焦香,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两人就坐在灶膛边,没再说话,只有咀嚼的声音和偶尔从窗外传来的风声,在这小小的灶屋里慢慢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