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沈清棠指尖还沾着傅司寒唇角那抹未及擦拭的漆黑药渍,冰凉滑腻。
就在她低头凝视的瞬间,远处承渊祖地的废墟深处,骤然传来一连串沉闷如雷的爆响!
那是供奉了千年,记载着历代承渊候选者名录的传承玉简,在同一时刻自毁的悲鸣。
旧的秩序,正在以最彻底的方式宣告自己的终结。
沈清棠右眼瞳孔猛地一缩,金芒乍现!
在她“命格之眼”的视野中,那张原本笼罩于天地之间,代表着旧天道规则的“天命脉络”,正如同风化了万年的朽烂蛛网,一寸寸地崩裂、断碎!
无数逸散出的灰白色命丝,宛如失去了宿主的游魂,在空中疯狂乱窜,本能地寻找着新的强大命格依附,企图重塑一个支离破碎的体系。
而其中,最粗壮、最凝实,几乎带着一丝混沌初开气息的残余主脉,竟如同一条嗅到血腥的饿狼,笔直地朝着密室中刚刚苏醒的傅司寒心口扑去!
那里,正是黑莲纹路的根源所在!
这些苟延残喘的残规余律,竟想借他这具打破了平衡、堪称“无契命格”的身躯,重新拥立一位新主?
用她的男人,做它们卷土重来的傀儡?
沈清棠眸光瞬间冷到极致,唇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讥诮。
“做梦。”
她缓缓起身,病弱的伪装早已被那份毁天灭地的决绝撕得粉碎。
宽大的素白衣袖中,那枚早已埋入傅司寒体内的火种莲籽,此刻滚烫如烙铁,正与她识海深处的“命格之眼”共鸣至极限,传递着最原始的悸动。
左眼微转,视野穿透墙壁,望向更远方。
她清晰地看到,在承渊旧址那七处被战火焚毁的分坛废墟之上,正各自升腾起一团团诡异的灰色雾气。
那是旧律不甘彻底消亡,在自发地凝聚残存的能量,试图催生出所谓的“伪承渊灵”,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从世间万千生灵中,重新择主再生!
若被它们得逞,不出三日,这世上又将出现新的、被命运操控的“候选者”,被推上那名为荣耀、实为献祭的祭台,重复着千年来的悲剧。
沈清棠纤长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左手腕间那条只有她能看见,由她与傅司寒的生命交织而成的“共燃命线”,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你们以为,规则死了,这天地就太平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与掌控。
“不……现在才开始,由我说了算。”
话音未落,她翻手间,一枚古朴的青铜铃铛悄然出现在掌心。
此物,是她在空间深处以灵泉浇灌,用九百九十种至毒草药的根茎,耗费了整整十年光阴才编织培育而成的“引冥铃”!
铃铛本身不会发出任何凡人能听到的声响,但只要轻轻摇动,其散发的特殊频率,便能短暂地勾连起生者的神识与天地间散离的无主命丝。
她站在床边,当着傅司寒的面,葱白玉指捏住铃铛,轻轻一晃。
“叮——”
一声清越空灵的铃音,不入凡耳,却仿佛直接在灵魂的层面上炸响!
刹那间,天地变色!
四面八方,那些原本如无头苍蝇般疯狂游荡的灰白色命丝,无论是废墟上正在凝聚的“伪承渊灵”,还是那条直扑傅司寒而来的混沌主脉,全都在这一刻猛然一顿。
下一秒,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致命吸引,如万千飞蛾扑向唯一的烈焰,疯了一般调转方向,铺天盖地地朝着沈清棠掌心的引冥铃狂涌而来!
密室的窗户被这股能量洪流冲得格格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修行者欣喜若狂、一步登天的庞大能量,沈清棠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并没有将这些代表着旧秩序的残渣收为己用。
就在那无数命丝即将触碰到铃铛的瞬间,她反手一掌,快如闪电,重重按在了傅司寒的胸口,那朵黑金莲花绽放的正中心!
引冥铃成了中转站,而傅司寒的身体,则成了最终的容器!
“吃掉它们。”
她在他的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一丝命令,更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偏执。
“把所有想管我的规矩,全都变成……护我的刀。”
灰白色的命丝洪流,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疯狂地钻入傅司寒的皮肤,涌向那朵沉寂的黑莲纹路。
那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花瓣边缘的金光大盛,贪婪地吞噬着每一缕外来的能量。
傅司寒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沈清棠的右眼视野中,一道猩红的警告信息疯狂弹出!
【极度危险:目标正在融合超额因果律残片,即将引发“神识雪崩”!
三秒后,目标将承受千年来所有候选者的记忆洪流冲击,预计后果:99.7%概率脑死亡,0.3%概率永久性疯癫!】
沈清棠神色不变,仿佛早有预料。
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殷红的血雾夹杂着极致的馨香,朝着傅司寒的头颅喷洒而去!
那是她在空间中培育了数十年,唯一一株“静魂青昙”的花粉,早已被她炼化融入自身精血,拥有着镇定神魂、隔绝外邪的奇效!
血雾笼罩的同一时间,她另一只手闪电般弹出,七十二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瞬息之间尽数刺入傅司寒头顶的风池、神庭、百会等各大主穴!
每一根针的针尖,都浸染过空间内特培的“断忆草汁”——此物药性霸道无比,能选择性地斩断、阻隔一切外来记忆碎片的侵入,却唯独会加固宿主心中最深刻、最执着的那一缕念想。
做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一秒。
当最后一道灰白色的命丝被黑莲纹路彻底吞噬殆尽时,傅司寒的身体猛然一僵,剧烈的颤抖戛然而止。
他蓦地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深邃如夜的瞳孔,此刻竟化作了两轮璀璨的熔金,威严、冰冷,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带着一丝不属于凡人的神性。
可那神性仅仅持续了一瞬,当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沈清棠苍白的脸上时,所有的威严与冰冷尽数融化,只剩下那份深入骨髓的、独属于她的痴迷与眷恋。
“……清棠。”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初生的力量感,却依旧是那个只认得她的傅司寒。
成功了。
沈清棠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可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心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她猛地垂眸,左眼视野自动锁定自身。
只见代表着她自己寿命的那根淡金色丝线,竟在此刻开始褪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稀薄。
而另一边,属于傅司寒的命线,在吞噬了所有旧规之后,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炽亮,宛如一条燃烧的黄金锁链!
她瞬间明白了。
这场逆天改命的豪赌,并非没有代价。
代价就是,他这具吞噬了旧规、超越了凡俗的“违天之躯”,正在以自己的存在为她承担所有的因果反噬。
他活得越强大,她被抽走的生命力就越多。
她,成了他的“劫”。
沈清棠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低低地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股疯狂的满足。
很好。
她就是要这样,让他和她,谁也离不开谁。
夜深人静,她守在他床畔,确认他神魂彻底稳固后,悄然取出一把通体雪白的骨匕。
匕首不过三寸长,造型古朴,正是当年那个被封在冰棺中的少年,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她没有片刻迟疑,握住骨匕,对准自己心脏对应的左胸位置,毫不留情地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
鲜血瞬间涌出,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从空间取出一小撮火种莲籽碾成的粉末,混着自己滚烫的心头精血,一起按入了伤口之中。
当那滴混合着莲籽粉的精血彻底渗入皮肉的瞬间,她右眼的视野中,一条全新的、连接着她与傅司寒的血色循环悄然成型——那是一个名为“噬命回环”的终极禁术!
从此以后,她的痛,会通过共燃命线,化作滋养他违天之躯的良药。
而他的活,则必须依靠不断汲取她的生命力来维持。
他们之间,再也不是简单的爱与守护,而是一种极致残酷、又极致缠绵的共生。
窗外,那朵在废墟中破土而出的黑金莲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花瓣边缘的金光微微颤动了一下,好似在进行第一次呼吸。
这场逆天的仪式之夜终于过去,一个更加残酷的黎明即将来临。
而当第一缕晨光如利刃般割开窗纱,照进这间密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