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镜湖被浓雾盖得严严实实,连风都穿不透。
沈清棠穿件素衣,坐在湖心石台上,面前摆着归命炉。
她闭上右眼,左瞳聚神。眼前世界成了黑白线条,无数命线像锁链缠在湖心石碑上。碑下是母亲快灭的残魂,正撞着无形的禁制,每撞一下,命线就紧一分,沈清棠的心也跟着揪一下。
她伸出手指,带点幽青灵光,往归命炉上一点。
炉子里嗡的一声,像敲了口老钟。一缕青烟升起,转了三圈,凝成个“归魂契”符文,慢慢飘向石碑。
眼看要碰到石碑,身后突然贴上来一个人。温热的胸膛靠着她后背,有力的胳膊把她抱住。龙涎香裹过来,驱散了夜里的冷。
“你答应过,不一个人扛。”傅司寒下巴抵着她头顶,声音哑,带着点心疼。
沈清棠身体松了松,靠在他肩上,盯着悬着的符文,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但这次,只能我来。”
话刚落,符文光一暗,散在雾里了。
第二天一早,全世界医生慌了。
协和医院的内科主任看着“急性心肌梗死”的病历,张嘴说不出清楚话。哈佛的诺贝尔奖得主讲“细胞凋亡”,突然脑子空白,词儿像被挖走了。伦敦、东京、开罗的手术室里,主刀医生拿着手术刀,关键步骤时突然说不出话,额头全是汗。
“医语失能症”这个词,几小时就炸了全网。
世卫组织在日内瓦开紧急会。脑科学家和语言学家扫了全球患者的脑子,结论吓死人——语言中枢全没问题。
但有个怪事:有人在失语的法国医生耳边说“慈引”,他突然能说话了,背完希波克拉底誓言,又说不出了。
“慈引”成了唯一的钥匙。
沈家老宅,陈伯递上加密电报:“小姐,日内瓦成立了‘医言委员会’,想让机器替代医生看病、教书。”
沈清棠喝了口温药,舌尖发苦,嘴角却冷笑:“想用机器躲天道因果?”
痴心妄想。
她放下碗:“陈伯,把书房里七十二盏归命灯的残烬拿来。”
陈伯应了,很快拿来灯烬——那是七十二位国医大师的心血。
沈清棠一拂袖,把灯烬扫进白玉钵,心里一动,一捧带灵气的泉水凭空出现,倒进钵里。那是她空间里的灵泉。
灯烬遇水就化,泉水变成带荧光的琥珀色液体。她用灵力把液体分成七十二份,装进琉璃小瓶。
“启言露”成了。
她闭上右眼,左瞳闪过金光。未来三天的命途在她脑子里铺开——三天后的子时,全球会来“医语归源劫”。
到时候,要是没人在日内瓦万国宫用人类的声音念《慈引医训》,所有医生就永远说不出话了。
天道从不讲价。
但沈清棠没警告任何人。她把七十二瓶启言露给了傅司寒,让他以傅氏集团的名义,最快寄到全球顶尖的七十二所医学院,只附了一句:“滴于舌,可言慈引。”
时间在死等中过着。
第三天,离最后时限只剩一小时。
哈佛医学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年轻实习医生报不出病危患者的体征,急得脸红,快崩溃了。他的导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看着手里来历不明却被当成最后希望的小瓶——为了学生,为了医学的脸面,他宁愿试试。
他拧开瓶盖,滴了一滴在舌尖。
一股清凉传遍全身,跟着一大股信息涌进脑子。他不由自主地开口,说的不是英文,是种从没学过、却像刻在骨子里的古老语言。那段话很深奥,满是对生命的敬畏和慈悲。
说完,老教授泪流满面,声音抖着:“我听见了……最原始的医道之声!”
同一时间,北京协和医院的广场上,上百名医生像有感应似的聚在一起。没人指挥,都用标准的古汉语念起《慈引初训》。
百人齐声,像龙吟虎啸,冲上天。
哈佛、协和、剑桥、海德堡……全球七十二个地方,像投进湖面的石子,激起一样的涟漪,成了场席卷全球的共振!
所有失语的医生,这时候都能说话了!
怪的是,现场的录音录像设备都记不下任何跟“慈引”有关的话,到那儿就成了乱电流声。
这天道的话,只有亲耳听见的人才能记住、传下去。
沈清棠的空间里,那株一直没动静的归魂莲,悄悄展开了第九片叶子。莲心里,一个模糊又温柔的女人轮廓慢慢显出来。
但这高兴没持续多久。
深夜,桌上的归命炉突然猛震,里面原本幽青的火,一下子变成了不祥的红色!
沈清棠心头一紧,左眼猛地收缩,一段破碎的未来画面闯进眼里:不久后日内瓦医典开启时,会有个“伪命者”顶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魂体出现,想在众人面前抢走“慈引”的权柄!
“噗——”她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胸前的素衣。
傅司寒冲进房,感觉到她体内乱掉的气血和快速减弱的生机,一把抱住她,眼里全是怒和慌:“你的寿元耗了三成!不能再撑了!”
沈清棠抬起微凉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皱着的眉,苍白的脸上露出个虚弱却坚定的笑:“可我不去,娘的魂……就真回不来了。”
窗外院子里,七十二盏新做的归命灯,没风的夜里,一下子全亮了。
亮光照着,像有无数穿白衣的医生影子,跨过时空和国界,在她窗前静静排着队,等她下令。
这时,门外传来陈伯急促又稳的脚步声。他推门进来,神色特别凝重,递上一份用火漆封着的绝密信函。
信函的封泥上,印着个早从历史里消失的图腾——一棵盘根错节的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