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终于散尽。
整个机房,陷入了一片狼藉的死寂。
叶晓梦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一软,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
但她能感觉到。
能感觉到地板的冰冷。
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电子元件烧焦的糊味。
她回来了。
“晓梦……”
一个带着哭腔的,颤抖到不成样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是苏婉。
她第一个反应过来,疯了一样地冲了过去,一把将跌坐在地上的女儿紧紧地,死死地抱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的女儿……我的晓梦……”
压抑了太久的悲伤和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她哭得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振国高大的身躯,此刻也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快步上前,伸出那双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手,想要触碰女儿,却又怕这只是一个幻影。
“晓梦……”
叶一辰和叶一轩也冲了过来。
一家人,将她团团围住。
失而复得的狂喜,像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机房里每一个人。
叶晓梦被妈妈紧紧抱着,感受着那份真实得让她想哭的温暖,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扫过自己的家人。
大哥那只还在渗血的手。
二哥那双红得吓人的眼睛。
爸爸那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
还有……三哥。
叶一哲站在人群外围,他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后怕和力竭。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有了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
叶晓梦想对他们笑一笑,说一句“我没事”。
但眼泪,却先一步,不听话地滚落下来。
就在这重逢的狂喜之中,叶晓-梦的目光,越过家人的肩膀,落在了门口。
叶安然一个人站在那里。
她没有上前。
她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这幅合家团圆的画面,脸上是泪痕未干的苍白,和一种格格不入的,不知所措的疏离。
那场“决裂”的戏,演得太真了。
那些伤人的话,也太真了。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假的,可被刀子划过的伤口,依然会留下疤痕。
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她们之间。
叶晓梦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
她发现自己的世界,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眨了眨眼。
眼前的景象没有变化。
但她却能“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她看到,从妈妈,爸爸,还有哥哥们的身上,正散发出一阵阵温暖的,如同阳光般的暖色能量流。
那些能量流,温柔地,将她包裹起来。
是爱。
她能清晰地“看”到这种情绪。
这是她从那个世界的底层,从那片冰冷的虚无中,带回来的“天赋”!
她可以……感知到系统能量的流动!
叶晓梦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整个机房里,都充斥着家人们因为重逢而产生的,强烈的,温暖的能量波动。
然而,就在这片暖色之中。
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冰冷刺骨的蓝色光点,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那个光点,很小,很微弱。
它来自墙角一个看似普通的,用来装饰的青花瓷瓶。
那是一种她无比熟悉的能量波动。
带着监视,冷漠,和不带一丝感情的审视。
是“主系统”的能量!
叶晓-梦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指着那个花瓶的方向,声音因为刚刚归来而显得有些虚弱,但却异常清晰。
“那里。”
“它还在听。”
一瞬间,客厅里所有的喜悦气氛,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指的方向,落在了那个不起眼的瓷瓶上。
叶一辰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
叶一哲什么话都没说。
他径直走了过去,拿起那个沉重的青花瓷瓶,熟练地在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轻轻一抠。
一枚比米粒还要小上几分的,黑色的微型装置,落在了他的手心。
窃听器。
而且是最高级别,几乎无法被常规手段检测到的量子纠缠窃听器。
它甚至不需要电力,只要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还在,它就能一直工作下去。
叶一哲将那枚小小的装置,放在手心。
他知道,“主系统”正通过这个小东西,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看着他们的重逢。
看着他们的喜悦。
然后,将这些正向的情感,当做异常数据,进行记录和分析。
叶一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带着极致嘲讽的弧度。
他将手心的装置,缓缓举到自己面前。
对着那个冰冷的镜头。
他用口型,无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听到了吗?”
“游戏。”
“现在才开始。”
说完。
在所有人,以及“主系统”的注视下。
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一用力。
“啪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个代表着神明监视的装置,被他毫不留情地,捏成了粉末。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看向叶晓-梦。
叶晓梦也正在看着他。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在家人的搀扶下。
她一步步,穿过客厅,走到了那个依旧站在门口,显得手足无措的叶安然面前。
叶安然看着她走过来,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眼神里是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愧疚,有欣喜,也有一丝无法掩饰的,被那些伤人话语刺痛后的胆怯。
然而,叶晓梦什么都没说。
她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张开双臂,给了叶安然一个用力的,结结实实的拥抱。
“对不起。”
她在叶安然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还有,谢谢你。”
叶安然的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那股一直强撑着的,名为“坚强”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再也忍不住,回抱着叶晓-梦,眼泪汹涌而出,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发出了压抑了太久的,委屈的呜咽。
良久。
叶晓梦松开了她。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家人。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迷茫和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浴火重生后的决绝和锋芒。
“它想看悲剧,我们就给它喜剧。”
“它要我们众叛亲离,家破人亡。”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烧红的刀,狠狠地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我们就活成它最恨的,最讨厌的模样。”
……
深夜。
叶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叶一辰处理完公司积压的事务,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助理敲门进来,神色凝重。
“大少爷,之前那个杀手的代理律师,刚刚传过来一句话。”
叶一辰皱起了眉。
“他说……”助理的声音压得很低,复述着那句原话。
“神的游戏,凡人没有资格喊开始。”
“它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新的剧本,第一个角色,是叶安然的‘背叛者’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