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瑞的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徐春明一人的身上。
前厅的氛围,此时前所未有的紧绷。
徐春明原本紧绷的心此时反倒落到了实处,她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然后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口,这才迎上了徐瑞锐利的目光。
“母亲这话,女儿听不懂了。”她带着一丝浅笑,声音清晰,语调平缓,“这李公子是和昭昭有感情,又不是和我有感情。”
“更何况,昭昭行事,何时是我能插手的,我的提点又有什么用呢?怎么,十六年了都不能插手,偏偏昨日就可以了?”
“还有,就算我知晓了又如何,莫非我这知情不报是天大的罪过,让母亲您直接略过昭昭,来处置我?”
这一声声,一句句的反问,像一个无声的惊雷,直接炸响在了前厅,把其他人都炸得震耳欲聋。
原本想要跪下来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徐春璋,动作瞬间僵住了,她难以置信的看向二妹。
在母亲面前从来都是沉默温顺的二妹,刚刚居然敢这样反驳母亲。
她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同时也心疼二妹。
而原本愧疚的跪在下首的徐春昭也愣住了,她忘了委屈,忘了懊恼,一时间只呆呆地看着二姐。
而端坐在主位的徐瑞,被二女儿一声声质问刺的心口一疼,她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对,心下愧疚。但同时一种被顶撞怒火升腾,覆盖下了她的愧疚。
徐瑞猛地站了起来,她的声音因为震怒而发颤:“放肆!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和你的母亲说话的吗?”
徐春明感受到心口翻涌的情绪,知道是原主又在难过了,她压下心口泛起的钝痛,直起身,再次对上徐瑞盛怒的目光。
她淡淡的开口,语气却冷极了:“我看昭昭用这样的态度说话都没事,女儿便以为我也没事。”
“原来,是不一样的啊。”
“那,女儿以后在母亲面前一定恭敬守礼,不敢逾越半步。”
说完,徐春明躬身行了一礼,表示自己的态度。
徐瑞被她这句话刺的差点呼吸不上来,她看着二女儿脸上冷漠、习以为常的神情,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母亲息怒!”徐春璋立刻跪倒在地,“是女儿的错,女儿身为长姐,有管教妹妹的责任,昭昭的事情,是女儿的错。”
“是女儿最早发现的,可女儿发现了却未及时制止,请母亲责罚女儿!”
徐瑞疲惫地闭了闭眼,她感到深深的无力,她睁开眼看向长女:“璋儿,起来,不是你的错。”
她锐利的目光再次转向今天的罪魁祸首,冷冷地道:“徐春昭,你言行无状,招惹是非,今天便杖责四十……”
“不可以!”
一个急促的声音从厅外传来,紧接着宋氏带着杨景和匆匆赶至。
宋氏一进来就看到跪地的徐春昭和徐春璋,连忙出声阻止:“妻主,你打昭昭四十杖会打死她的,她已经知道错了,就再减轻一点刑罚吧。”
他不敢让妻主免了刑罚,毕竟这件事昭昭确实做错了。
在宋氏和徐瑞说话的时间里,杨景和行完礼便快步走到妻主的面前,他一眼就看到了妻主苍白的脸色,心下一疼。
徐春明冲他摇了摇头,但没有推开他搀扶的手,她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却真真切切的心疼起原主来了。
原主家人的爱,如梦似幻,看得见却摸不着。
不知道她这种从未感受过父母亲情的人和原主这种获得半真半假亲情的人,谁更惨一点。
那边在宋氏的坚持下,徐瑞原来的四十杖被生生压缩成了二十杖,徐瑞拗不过自己的夫郎,便气得拂袖而去。
宋氏心疼的把跪在地上的幼女扶了起来,又看向了一旁一脸冷色的长女,他的眸子温柔了下来,缓声道:“璋儿昨日累了一天了,去好好休息吧。”
徐春璋摇了摇头,看向了一旁脸色苍白的二妹,忍不住出声关心:“琢琢,你还好吗?”
随着她的目光,宋氏终于也看向了自己的二女儿,他马上关切的说道:
“琢琢昨天出去了一晚上,也累了吧,好好休息。这种节日太累人了,你的身体受不住,还是待在家好些。”
除了徐春昭,在场的人都是十分敏锐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宋氏暗藏的责怪。
杨景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氏平日里不是最关心妻主的吗?竟然会因为三妹的错迁怒妻主?
“父亲!和琢琢出去又有什么关系?”
徐春璋脸霎时间就黑了,她忍不住反驳父亲,虽还想要说什么,可是面对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却一时间说不出口。
徐春明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她勾了勾唇,轻声道:“父亲说的是,以前父亲总希望琢琢能出去多走走,我便以为这是父亲对琢琢的关心。”
“是琢琢会错意了,原来一直留在家中才是父亲对琢琢的关心。”
“女儿以后会谨记的,现在女儿确实有点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不再理会宋氏骤然变苍白的脸色,转身和杨景和走了出去。
宋氏心里的那一丝不满已经被愧疚淹没,他有些急切的抓住长女的手:“璋儿,刚刚琢琢是不是在怪我?我刚刚……刚刚并不是有意的。”
“是我的错,她身体那么差,又能决定什么呢?是我的错,又伤了她的心。”
徐春璋说不出安慰他的话,只是象征性的用手拍了拍父亲的手背,安抚他。
“父亲父亲,二姐不会生气的,您别急。”徐春昭赶忙安慰父亲。
那边如何愧疚徐春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用手按住心口,试图将心口的钝痛压下。
“妻主,你还好吗?不要吓景和!”杨景和搀扶着妻主,因为害怕,他的声音一直发颤。
徐春明冲他笑了笑,试图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是不行。
她只好柔声安抚道:“我无事,缓缓就好。你不必担心。”
杨景和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急切地逡巡,不放过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同时他心里不禁后悔。
他以为就是徐相对妻主严厉,但至少关切,他以为宋氏对妻主宠爱,能够安慰到妻主。
可是……都是他的错,他居然到现在才看清这一切。
徐春明的神色淡淡,她想原主的离开不是没有原因的。
至亲至爱都视她为无物,这种伤害和打击,是会让人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