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瑞的书房到望舒院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但不够让徐春明理清杂乱的心绪。
原主十四岁就考过了童试,成了秀才,这在她看来非常厉害了。
何况她是在身体这么差的情况下,去读书考取功名。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可是她的母亲还是觉得她不好,觉得她不如其他两个女儿,觉得她平庸。
一时间,徐春明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待这一切。
从她穿进这本书之后,和原主相关的一切就处处透着诡异。
原本能活到明年的原主离开了。
原来应该流连小倌馆、一事无成并且凶残暴戾的原主变得沉默敏感。
原本对女主从一而终的男二对她告白……
她好像陷入了一片迷雾之中,行走在其中,却看不清方向,有一种身在局中的茫然。
徐春明就这样,有些神思不属的回到自己的院落里。
正准备回房间时,一旁一直安静的夏竹突然开口道:“主子,不去正君的院落吗?今天是新婚第一天。”
徐春明回过神,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改道。
刚新婚妻主就回自己的房间,确实对杨景和来说有些不利。
“那去正君那吧。”
“是。”
等她到了杨景和的暄合院,发现室内外都一片安静。
她有些疑惑的踏进房门,便看见杨景和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正低头绣着什么。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沉静的侧影,那双平日里温柔的眸子正专注的看着手中的绣活。
徐春明的脚步停在门边。
她一时忘了动作,怔在原地看着他。
此时的杨景和好温柔。
虽然她知道盛国的男子大多数是柔美贤惠的大家闺男,但一直没有实感。
她真正接触的男性太少了。
原主的爹是深宅大院里雍容华贵的相府主君。除了管理相府事务,他更多的是表现对女儿的关爱。
杨星云虽然长相柔美,但他给徐春明展现出的是不择手段、又蠢又坏的形象。
而她这位正夫,原着的白月光男配。他身上“女尊国男子”的特质其实并不明显。看到他的第一眼,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气质。
因此,看到这位温润如玉,举止优雅的世家公子用他修长白皙的手熟练地穿针引线时,她才终于有了实感。
杨景和在她刚进门时便察觉到了,只是他未马上抬头。
他不慌不忙地把手中绣棚上那片竹叶的最后几针绣完。
那动作行云流水,颇为赏心悦目。
绣完,他才缓缓抬头,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徐春明。
只见她面带惊叹的看着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生动极了。
好像在说“你可真厉害!”。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觉得她的这副模样颇为可爱。
他举起手中绣了大半翠竹的绣棚,眼眸中漾开了温柔的水波。
他语气自然地问:“好看吗?”
徐春明躲开他的视线,默默点头:“好看。”
绣喜服都不在话下,何况是绣竹子。
杨景和笑了,他定定的看着她,慢悠悠地问道:“妻主说的是它好看,还是说的我好看?”
“啊?”徐春明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她。
正在她纠结时,她看出杨景和眼里的戏谑。
她清了清嗓子,不甘示弱的回道:“当然是……它好看。”
杨景和闻言,笑容放大。
他低头轻轻抚摸了一下绣棚上的纹样,抬眼认真地道:“看来妻主很喜欢这个定情信物。”
“啊?”徐春明猛得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什么?”
什么?定情信物?
什么东西?
杨景和再次笑了起来,他的目光温柔的扫过来,似三月里的春风拂过心间。
“妻主既然满意这个定情信物,那是不是也代表满意景和呢?”
徐春明的思绪还沉浸在“定情信物”四个大字里,听到这话,差点就下意识的点头回“是”了。
等她反应过来后,感觉到自己的耳尖已经微微发烫了。
杨景和结婚后的性格这么多变吗?
昨晚是气若柔丝,早上是温柔大方,现在是大胆直接。
她根本招架不住。
她下意识垂下眼睫,避开他如水般包裹住她的眼神。
“你说,这是定情信物?”
她回答不了他,只能把话题又转回了这个绣品上。
杨景和见好就收,他点了点头,笑着问:“我觉得既然要培养感情,就需要一个好的开始,那就从这个香囊来吧。”
在大盛,男子送女子香囊就代表对那个女子有意。
因此,也有很多人把香囊当作有情人之间的定情信物。
“妻主觉得呢?”
徐春明抿了抿嘴:“甚好。”
她总觉得,这个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脱离轨道了。
杨景和看着手里的这个绣棚,想到了什么,不经意地整理着丝线。
他好像随口问道:“妻主从前……可有收到旁人送的香囊?”
徐春明:“?”
徐春明被他的问话问得脑子一懵,她下意识在记忆里搜寻。
原主身体病弱,一年里总有半年都躺在病榻上,几乎没有和小郎君接触的机会。
除了杨星云。
可在两人最情浓的时候,杨星云也没有给过原主香囊。
她摇了摇头:“没有。”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杨景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悦。
虽然他面上依旧平静,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徐春明:“……”
徐春明感觉他在吃醋,还是吃杨星云的醋……
她应该感觉错了……
她走到软榻不远处的圆桌旁坐下,拿起瓷壶倒水。
杨景和拿绣棚囊,看着上面的绣纹,语气温柔又珍重:
“以后妻主的香囊,景和都会好好绣的。”
此话一出,引得徐春明怔愣的看向他。
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她心口处泛起,和她一直隐隐的钝痛交织在了一起。
她忍不住想,她也没有那么喜欢戴香囊,但她没有反驳他。
杨景和继续手里的绣活,他想起刚看到门口的徐春明时,她脸上露出的疲惫。
虽然被惊奇的表情掩盖了大半,但他还是看出来。
“妻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徐春明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夏竹,见她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便问:“为何这么说?”
杨景和微微一笑,他手里的动作不停:“妻主脸上的神情告诉我的。”
她倒是没想到他如此敏锐。
也是,他在后面可是让男主吃过好几次亏,自然也是聪明的。
徐春明转动着瓷杯,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母亲让我明年秋闱下场。”
杨景和听闻,立刻抬起头来。
他有些诧异的开口:“妻主你不是前年才刚过了童试吗?这会不会有些着急了。”
徐春明倒是不奇怪他居然知道原主过了童试,她叹了口气:“长姐和三妹都有自己的目标和事业,母亲有些担心吧。”
她并不觉得原主比她的姐姐和妹妹差。
如果原主的身体是健康的,她的成就不一定比她们低很多。
当然,能连中三元的徐春璋,本身就是一种逆天的存在。
但人各有所长,不可相提并论。
不过,现代的她碰上古代的科举制,这就不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