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的风裹着最后一缕桃香,吹进烬海码头的茶寮时,袁建琪正蹲在灶台前,往陶坛里铺着新晒的桃花干。她的动作熟稔又温柔,指尖捏起的桃花瓣,每一片都挑得极仔细,像当年无数次那样,要凑够最匀称的分量,才能酿出甜度恰好18%的桃花酒。
王一冰站在一旁,手里端着刚测完甜度的糖水,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的刻度,是他算过无数次的配比。他看着袁建琪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晕出一层柔和的金边,她不再有失忆时的茫然,眉眼间的鲜活与温柔,像从未被风雨惊扰过,只除了偶尔抬手抚过额角时,会露出一点浅浅的疤痕,提醒着那段短暂走失的时光。
“王哥哥,糖水温度够了吗?”袁建琪回头看他,嘴角弯着笑,“当年我总嫌你测温度太较真,现在才知道,少一度,桃花的甜就融不进酒里,多一度,又会失了那份清冽。”
王一冰走过去,把糖水递到她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温度恰好,像他泡了多年的85c碧螺春:“你总说,我把精准给了数据,把温柔给了你。其实从遇见你开始,我的精准里,就全是你的样子。”
茶寮外,林野正带着念海修整修船铺的木梁,阿渝和念汐坐在廊下绣鲛绡,念汐手里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执拗地要绣出和袁建琪一样的桃花纹路。“袁姐姐酿的桃花酒,要等中秋才能开坛吗?”念汐扬着小脸喊,“去年开坛时,你还说,要等巡海队都回来,一起喝才热闹。”
袁建琪往坛子里倒着糖水,闻言笑着应:“是呀,要等中秋,等所有守海的人都归航,等月亮升到桃木灯塔的顶上,我们就开坛。”她说这话时,脑海里清晰地闪过每一年中秋的画面:码头上摆着长桌,桃花酒的甜香混着海红果的甜,孩子们追着跑,护海队的队员们聊着巡海的趣事,她和王一冰坐在礁石上,手里捏着酒杯,看月光洒在海面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这些记忆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温热的,像坛子里正在发酵的桃花酒,一点点漫出甜香。她想起失忆时,众人拿着桃花酒、巡海杖、写满数据的便签纸,一点点帮她拼凑过往;想起王一冰守在病床前,一遍遍念着那些藏在数据里的温柔;想起念汐软软的一句“袁姐姐”,念海扛着巡海杖喊她一起巡海,林野和阿渝眼里的心疼与期盼。
“其实就算我没记起来,”袁建琪转头看向王一冰,眼里盛着月光般的温柔,“有你们在,我也知道,这里是我的家,这片海是我的根,而你,是我要守一辈子的人。”
王一冰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桃花瓣,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酒坛里的甜香:“我算过无数次概率,算过洋流的走向,算过潮起潮落的时间,却唯独算不出,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精准的幸运。”
酿完酒,袁建琪把陶坛封好,贴上写着“中秋开坛”的红纸,放在茶寮的角落。她牵着王一冰的手,走到码头的礁石边,海风卷着蒲草的清香,桃木灯塔的影子落在水面,随着浪纹轻轻晃。
“你看,”袁建琪指着远处的海面,那里有几艘巡海艇正归航,船头的旗帜在风里飘,“每一次巡海,每一次归航,都是守护,也是团圆。就像我的记忆,走散过,却终究会顺着潮声,回到这里。”
王一冰握紧她的手,两人的步频恰好差0.5步\/秒,是他当年偷偷记下的、最舒服的牵手节奏:“往后的每一次潮起潮落,每一次桃花开谢,我都会陪你算数据,酿桃酒,守着这片海,守着我们的团圆。”
暮夏的夕阳落得慢,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码头的青石板上,像刻进时光里的承诺。茶寮里的桃花酒在陶坛里慢慢发酵,甜香一点点渗出来,和海风缠在一起,飘向整片烬海。
林野和阿渝看着礁石上相拥的两人,阿渝靠在林野肩头,轻声说:“真好,她的记忆回来了,我们的日子,也还是原来的样子。”林野点了点头,摸出腰间的酒壶,抿了口酒,眼里是藏不住的温柔:“守海的人,从来不怕风浪,只要心在一起,就什么都能找回来。”
念海和念汐追着海边的夜光贝跑,笑声落在浪里,清脆又明亮。袁建琪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安稳,她知道,失忆的那段日子,像一场短暂的风浪,可风浪过后,依旧是温柔的海,依旧是相守的人。
中秋的桃酒还在等归期,可她心里清楚,最好的归期,从来不是某个固定的日子,而是身边的人都在,记忆都在,情分都在。就像这片烬海,见过凶险,见过诡谲,却终究被一群人的温柔与坚守捂热,岁岁年年,潮起潮落,都是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