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没有尽头,每一秒都在凌迟着姜勇的神经和尊严。
他能感觉到兄弟们目光中的重量,有愤怒,有失望,更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审视,这比任何打骂都让他痛苦。
终于,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怯懦和游移的眼睛里,此刻竟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光芒!
他没有再看江林,也没有看任何一个人,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右手猛地探向腰间,“唰”地一声,寒光一闪。
一柄尺余长的锋利匕首已然握在手中!
“姜勇!你要干什么?!”
大懂猛地站起身,以为他要做傻事。
但姜勇的动作更快!
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左手“啪”地一声,死死地拍在了坚硬的红木会议桌上!
五指摊开,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紧接着,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右手紧握匕首,眼神死死盯着自己左手那根微微颤抖的小拇指。
牙关紧咬,脸上闪过一抹极其狠厉的神色,然后手起刀落!
“嚓!”
一声并不响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切割皮肉、摩擦骨头的闷响传来!
一道血线飙出!
一截苍白带着血丝的小拇指,脱离了手掌,在桌面上滚动了一下,留下蜿蜒的血迹。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决绝得没有一丝犹豫!
“呃!”
姜勇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住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闷哼。
额头和脖颈上的青筋瞬间暴起,剧痛让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但他硬是挺直了腰板,没有惨叫,更没有倒下!
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中涌出,布满了他的额头。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血腥无比的一幕惊呆了!
陈野瞳孔收缩,大德张大了嘴巴,小德握紧了关刀的手微微颤抖。
连一向沉稳的唐卓龙和面无表情的黄杰,眼中都闪过一丝动容。
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姜勇看也没看那断指,右手扔掉匕首,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用颤抖的右手,抓起桌面上那截还带着体温的断指,看也不看,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然后,他死死用右手捂住左手断指处,但那鲜血依旧如同泉涌般,不断从指缝中渗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他抬起因为失血和剧痛而苍白的脸,目光越过众人。
直直地看向主位上面无表情的江林,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低吼道:
“林哥!这件事,是我姜勇惹出来的!我自己处理!”
“要是处理不明白……我姜勇,就没脸再回来见你们!!”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停留,猛地转身,捂着血流不止的左手,脚步有些踉跄,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一把拉开会议室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只留下地板上那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脚印,和弥漫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江林依旧坐在主位上,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姜勇消失的背影,目光极其复杂。
有震惊,有痛心,但最终,深处却悄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认可。
他知道,那个曾经唯唯诺诺、沉迷赌博、需要兄弟们不断收拾烂摊子的姜勇,在今天,用这种最惨烈、最极端的方式,死去了。
而从此刻开始,一个褪去了软弱、背负着血誓和断指之痛的姜勇,将踏上一条未知的、注定充满荆棘的救赎之路。
蜕变,往往伴随着刻骨的疼痛和决绝的告别。
会议室内的血腥气,仿佛成了一个旧时代结束与一个新时代开始的残酷注脚。
江林的目光从会议室门口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上收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因姜勇的决绝举动而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提姜勇的名字和那根断指,这件事,暂时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他重新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而清明,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核心兄弟。
陈野、大德、小德、大懂、葫芦,唐卓龙以及新加入黄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确立纲领、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然我们选择在一起处事,捆成一股绳,那有些话,就必须说在前面。”
他顿了顿,确保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咱们混这条道,可以狠,可以狂,可以为了利益去争去抢,但最基本的,要懂规矩,讲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没道理走不长远!”
会议室内的几人,无论是天晟的元老还是新晋成员,都神色凛然,纷纷点头。
他们明白,这是江林在确立天晟未来的行事准则和底线。
“我不管别的团伙怎么干,”江林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
“在我这里,只有两点要求,是红线,谁碰,谁死!”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从每个人脸上划过:
“第一,赌,不能碰!”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恶痛绝。
“你们自己看看,看看身边,多少人因为一个‘赌’字,输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姜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玩意儿沾上,人性就没了!
我不希望我的兄弟,最后变成一具被欲望控制的行尸走肉!”
“第二,”
他的语气更加森寒,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与杀意。
“药,绝对不能碰!谁要是让我知道,私下里碰这东西,或者敢背着我去做这种断子绝孙的勾当……”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里的冰冷几乎能冻结空气,
“……别怪我江林,翻脸不认人,不讲任何兄弟情面!”
“明白!”
“知道了林哥!”
“绝不碰!”
几人纷纷开口,声音或沉稳或激昂,但态度都异常坚决。
连坐在角落的黄杰,在听到“药”这个字时,身体也不自觉地绷紧,眼中闪过一抹痛楚,随即化为坚定。
唯有小德,在众人齐声应答时,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异样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也跟着重重点头。
“好!”
江林对众人的反应还算满意,他语气稍缓。
“除了这两样,别的,我不管你们。场子怎么经营,关系怎么走动,生意能做多大,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但是,什么钱能赚,什么钱烫手,希望各位心里都有杆秤,都有个数!”
确立完规矩,江林伸手示意了一下坐在唐卓龙身边的黄杰,介绍道:
“另外,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位新兄弟,黄杰。”
黄杰闻声站起身,朝着在座的众人微微躬身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的表情还有些不太自然,但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和迷茫。
“鸡哥哥以前在圣豪那边,现在跟了咱们。”
尽管大德、小德和葫芦几人心中对这位曾经的对手充满不解和疑虑,但出于对江林的绝对信任,他们还是跟着陈野、大懂一起,纷纷鼓掌表示欢迎。
掌声在会议室里响起,不算热烈,但代表着一种初步的接纳。
“鸡哥,”江林对黄杰说道。
“你对沈市和咱们的运作还不熟,暂时先跟着龙哥,多熟悉熟悉环境和人。后续看看你适合在什么位置,咱们再安排。”
黄杰点头,态度很端正:“没问题,我听安排。”
该立的规矩立了,该介绍的人介绍了,江林感觉腿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他不再多言,撑着桌子站起身:“行了,没什么别的事,散会。”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忍着左腿的不便,一瘸一拐地,独自走出了会议室。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疲惫,但那份刚刚确立起来的、不容挑战的权威,却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天晟,在经历了内部阵痛和外部冲击后,即将翻开新的一页,而这一页的规则,由江林亲手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