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豪站在原地，没有因为江林的逐客令而移动脚步。
他看着江林冰冷而排斥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更加诚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自嘲：
“江林，我再说一次，我们今天来，真不是来打听程德峥下落，套你话的。”
江林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眼神里的不信任没有丝毫减少：
“林队，有些事，做过一次就够让人记住了。上次在烧烤摊，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咱们之间，没什么信任可谈了。”
林书豪似乎被这句话刺痛了，他沉默了一下。
随即抬起头，目光变得异常坚定，抛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提议：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信。但我可以帮你对付陈海东。”
“呵呵……”
江林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笑，上下打量着林书豪，眼神里充满了讥诮。
“就你？一个刚因为想动黄远宗而被撸到底层、自身难保的小队员？林队，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怎么帮？用你的一腔正气去感化他吗？”
这话说得相当刺耳，连旁边的温婷都听得微微蹙眉。
林书豪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被戳到了痛处，但他并没有退缩，反而迎着江林讥讽的目光，声音低沉却清晰地说道：
“江林，上次你从烧烤店离开之后，我一个人想了很久。我发现自己以前确实太迂腐，太天真了。总想着按部就班，守着那些条条框框就能解决问题……结果呢？我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连自己想查的案子都查不下去！”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所以我想明白了，有时候，非常之事，得用非常之法。我想跟你们合作。用我的方式，帮你们。”
这番话，让原本充满敌意和嘲讽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江林脸上的冷笑渐渐收敛，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陷入了沉默。
显然，林书豪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以及他话语里那份摒弃原则后的决绝，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一旁的秃子眯着眼，打量着林书豪，插话问道，语气直接而现实：
“合作？林队，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怎么合作？或者说，你有什么条件？”
林书豪看向秃子，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他坦然说道：“条件当然有。我知道，你们身后肯定也有你们的背景和关系网，能量不小。不然，就凭夜总会搜出来的那些‘东西’，江林你绝不可能第二天上午就全须全尾地走出大案队。”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低着头的江林身上，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所以，我的条件是：在我帮你们对付陈海东，乃至……黄远宗的过程中，我希望你们身后的力量，在合适的时候，也能拉我一把。我不求别的，只求一个能让我继续穿着这身衣服、去做我该做的事的机会和平台。”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他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和警察身份的便利作为筹码，换取江林背后势力对他仕途的扶持，让他有机会重回岗位，甚至更进一步，从而获得更大的能量去实现自己的目标。
大德闻言，立刻看向江林，等待着他的决断。
这事关重大，牵扯到白道上的资源交换，不是他能插嘴的。
江林依旧低着头，手指的敲击停了下来。
餐厅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只能听到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和每个人自己的呼吸声。
五分钟，在沉寂中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江林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讥讽和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和权衡后的谨慎。
他看向林书豪，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林队，你的提议，我听到了。”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你先回去吧。”
江林说道，“这件事，我得想想。”
林书豪似乎还想说什么，试图再增加一些说服的筹码。
但江林抬手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合作，没有这么急于求成的吧？总得让人考虑考虑，权衡利弊吧？”
林书豪看着江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再多说也无益。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等你消息。”
他没再停留，拉着依旧低着头、眼泪未干的妹妹林雅宁，转身走出了温婷家的大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他最后的声音隐约传来：
“我等你电话。”
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林书豪兄妹的身影，也暂时带走了屋内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大德第一个忍不住，扭头看向重新坐回桌边的江林，粗声问道：
“林子，你真要跟他合作？那小子可是警察，还是想过抓小德的那个！信得过吗？”
江林拿起桌上那半瓶啤酒，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不出是喜是忧：“合作？为什么不呢？”
他放下酒瓶，目光扫过大德、秃子、祥坤和丹拿：
“咱们在沈市，又不是只玩一天就撤。这潭水越来越浑，对手是陈海东和黄远宗那种级别的，光靠咱们自己硬碰硬，太吃力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现实而冷静：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多一条路，总比走死胡同好。虽然我对他林书豪这个人……确实不太感冒，甚至有点膈应。”
他拿起烟盒，抖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
“但这不影响咱们跟他合作。各取所需罢了。他要他的前程和报仇的机会，我们要他的信息和在白道上的某些便利。只要利益一致，敌人也能暂时变成盟友。”
大德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性子直，但也明白江林说的有道理。
在这个泥潭里打滚，有时候就不能太计较个人好恶。“嗯，听你的，林子。”
旁边的秃子却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脸上还是带着疑惑：
“林哥，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我还是有点想不通，他林书豪一个警察，就算现在被撸了，好歹也是穿官衣的，为啥非得找咱们合作？咱们可是他们眼里的‘社会渣滓’啊。”
江林吐出一口烟圈，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看透世情的讥诮：“为什么？”
他反问道，然后自问自答：
“秃子，你觉得就他以前那副油盐不进、一身正气、恨不得把所有不守规矩的人都抓起来的愣头青模样，在他那系统里，能不得罪人？能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和靠山？”
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他现在虎落平阳，想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甚至想报复那些把他踩下去的人，扳倒黄远宗那种级别的……除了找我们这种他们眼里‘不守规矩’但确实有能量、而且同样跟黄远宗他们有仇的人合作，他还能找谁？谁还愿意沾他这身腥？”
秃子听完，恍然大悟，用力一拍自己锃亮的脑门，发出“啪”的一声响：
“哎哟我去！对啊！是这么个理儿哈！他除了咱们，还真没别人可找了！哈哈哈！”
想通了这一点，秃子心里的那点疑虑也打消了，反而觉得这合作有点意思。
江林掐灭烟头，眼神重新变得深沉：“等等看吧。看看他能拿出多大的诚意，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合作可以谈，但主动权，得在咱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