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的抉择,并非通过言语宣告,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质的、决绝到极致的意志波动。这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最后一块巨石,在那沸腾的混沌与狂怒的低语中,激起了清晰的、不容错辨的涟漪。
一直艰难维系着混合精神屏障的罗兰、雾隐、卡夫拉,几乎在同一时刻,心神剧震!
他们感受到了。
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犹豫、所有退路、甚至摒弃了“自我”存在的、一往无前的决意。是殉道者踏上祭坛前最后的平静,是箭矢离弦前绷紧到极致的刹那。
无需交流,无需确认。
下一刻,便是终局。
而在这终局之前,在他们彻底失去力量、沦为旁观者甚至累赘之前……他们还能做最后一件事——倾尽所有,为那最终的抉择,铺平道路,哪怕只能凿开一丝缝隙!
“呵……到头来,还是要用这招……”罗兰团长发出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解脱的轻笑,他那原本因信仰拷问而黯淡的眸子,骤然爆发出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炽烈光芒!他不再维系那摇摇欲坠的精神屏障,任由外界的狂怒低语与扭曲幻象如同潮水般冲击自身。他将残存的所有圣力,连同燃烧生命与灵魂换来的最后本源,疯狂地注入手中那仅剩的剑柄!
“为了……最终的净化!”
雾隐千藏那几乎要消散的身影,在这一刻凝实到了极致,仿佛将自身所有的“存在感”都压缩于一点。他放弃了忍者的隐匿与诡诈,选择了最直接、最决绝的方式。体内仅存的查克拉与意志力如同沸腾的开水,沿着某种禁忌的经络路线疯狂运转,带来的剧痛让他本就虚幻的身体边缘开始寸寸碎裂、湮灭。
“影舞……终曲……”
卡夫拉眼中的浑浊与疯狂,被一种近乎冷静的癫狂所取代。他猛地将手中那截黑曜石瓮碎片捏碎!碎片化为齑粉,却引动了其中封印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控的、源自埃及九柱神体系某个阴暗面的古老诅咒之力。他口中吟诵起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亵渎神灵的古老音节,七窍中开始流出污黑的血液,皮肤下的诅咒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蜈蚣般扭动。
“以吾之魂……唤冥河倒灌!”
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放弃了所有防御,将自身残存的一切,化作了这最后的、也是最强的攻击!
而一直支撑着陈渡的柳七和张九斤,也感受到了那决绝的意志。
柳七看着陈渡那空洞的眉心和被异化纹路覆盖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无法言喻的痛楚,但随即被更深的决绝覆盖。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蛊源的精血喷出,洒落在陈渡周围虚空。精血并未落地,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妖异红光的符文,瞬间构成一个简易却散发着不惜一切代价气息的护身蛊阵!这是她能为陈渡做的、最后的护航。
同时,她袖中最后几只奄奄一息的攻击性蛊虫,如同接到了赴死的指令,颤抖着飞出,化作几道微弱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射向前方的污染愿力护盾!
张九斤双目赤红,他没有任何强大的直接攻击能力,但他有他的方式!他猛地将空空如也的百宝囊撕碎,将其中残留的、所有道具的粉末与气息强行汇聚,混合着自身最后的精神力,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复杂无比的破禁符箓虚影!这符箓抽取着他最后的生机,光芒黯淡却带着一种“破除万法”的执着意念,紧随众人的攻击之后,印向那护盾!
“轰——!!!”
率先爆发的是罗兰!断剑剑柄之上,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纯粹“净化”规则构成的乳白色圣光洪流,如同撕裂黑暗的黎明之剑,带着他毕生的信仰与无悔的牺牲意志,悍然轰出!
紧接着,雾隐千藏的身影化作了一道极致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暗影之线,无声无息,却蕴含着将自身存在都化为攻击的决绝,刺向护盾!
卡夫拉周身爆发出灰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诅咒浪潮,其中隐隐传来冥河的咆哮与亡灵的哀哭,席卷而去!
柳七的蛊虫与张九斤的破禁符箓,如同扑火的飞蛾,融入了这毁灭性的洪流之中!
这一刻,再无保留,再无退路!
联军残存的所有力量,在这神前之境,奏响了最后的挽歌!
这挽歌,不为哀悼,而为……开道!
绚烂而致命的能量洪流,混合着圣光、暗影、诅咒、蛊毒、破禁之力,以一种近乎自杀式的惨烈姿态,狠狠地、毫无花哨地撞在了那保护着神格碎片的、由无数漆黑血管与浓郁堕落愿力构成的护盾之上!
“咚!!!!!!!!!!!”
前所未有的巨响,并非声音,而是规则与能量对撞产生的、直接撼动灵魂本源的恐怖震波!
护盾表面,那无数蠕动着的漆黑血管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浓郁到化不开的堕落愿力如同沸腾的沥青般翻滚、抵抗!刺目的光芒、扭曲的暗影、侵蚀的诅咒……所有力量在那里交织、湮灭、爆发!
护盾剧烈地震荡起来,表面甚至被这汇聚了众人最后力量的决死一击,撕扯出了数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有效!
虽然未能击破,但这凝聚了众人一切的攻击,确实撼动了那坚实的防御!
然而,代价也随之而来。
圣光洪流溃散,罗兰团长手中的剑柄化为飞灰,他本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仰面倒下,气息瞬间萎靡到极致。
暗影之线崩断,雾隐千藏的身影在攻击结束后,如同破碎的镜花水月,彻底消散于虚无,只留下一缕即将消散的微弱气息。
诅咒浪潮反噬,卡夫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周身诅咒纹路疯狂反噬己身,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干瘪下去,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柳七喷出一大口鲜血,护身蛊阵瞬间黯淡,她与陈渡之间的同心蛊连接也变得若有若无,自身软软地跪倒在地。
张九斤勾勒出的破禁符箓虚影彻底崩碎,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眼前一黑,直接昏迷过去,倒在陈渡脚边。
联军所有成员,在绽放出这最后、也是最绚烂的光芒后,全部倒下。
狂怒的低语似乎都因这决死的爆发而停滞了一瞬。
神前之境,忽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那枚被撼动了护盾的神格碎片,在漆黑血管的束缚下,更加急促地搏动着。
以及,那个依旧被柳七和张九斤最后力量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的,缓缓抬起双臂的……身影。
最终的舞台,已然清场。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绝望,都汇聚于一人之身。
陈渡,缓缓睁开了那双被异化纹路侵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