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踏入灰雾弥漫的街道,身后的堂口破门仿佛成了唯一真实的坐标,在昏黄的光晕中若隐若现。
街道两旁的摊铺轮廓清晰了些,但依旧空荡,像是戏台搭好,却还未开锣。
空气中线香和纸钱的味道浓了些,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等待的焦灼感。
陈渡打头,傩瞳全力运转,试图看穿迷雾,捕捉能量流动的轨迹。
黄三爷殿后,熊一般的身躯紧绷,感知着可能来自仙家层面的威胁。
柳七和张九斤居中,一个警惕着无形的蛊虫天敌,一个则哆哆嗦嗦地捏着糯米,
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祈祷还是在背诵刚记下的规则。
街道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被无限放大后又吞没在浓雾里。
走了约莫十几米,前方雾气略微稀薄,露出一个十字路口。
路口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残破的石质供桌。
供桌样式古旧,与这鬼市的氛围格格不入,倒更像是从哪个荒废庙宇里搬来的。
桌上没有香炉,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个牌位!
牌位是新的,木质,但上面书写的名号却模糊不清,仿佛被水浸过又风干,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笔画。
牌位前,放着三束颜色各异、尚未点燃的线香——一束暗红,一束明黄,一束纯白。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四人。
他们能感觉到,当他们看到这供桌和牌位的瞬间,周围空荡的摊铺后面,
似乎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无数道冰冷、贪婪的视线穿透雾气,聚焦在他们身上。
冰冷的规则提示,再次直接烙印在脑海:
【触发场景:错位的供奉】
迷失的香火需归位,躁动的魂灵待安抚。
为三位无名的仙家献上正确的供奉,方可通行。
警告:香火错位,怨灵噬身。
“来了!”
陈渡心中一紧,第一个规则杀机出现!
这不是武力可以解决的,是纯粹的智力与知识的考验。
“牌位上的名字看不清!”
张九斤急道,他眯着眼使劲看,也只能看到一些扭曲的墨迹,“这怎么认?蒙吗?”
“不能蒙。”
陈渡斩钉截铁,“规则说‘正确的供奉’,肯定有依据。
牌位虽然模糊,但供桌、香的颜色,还有这整个场景的设置,本身就是线索。”
他看向张九斤:
“九斤,看你的了。
东北出马仙供奉的仙家,不同颜色代表的含义,牌位摆放的规矩,有没有说法?”
张九斤闻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这是自己发挥作用的关键时刻,胖脸上闪过一丝专注。
他仔细打量着供桌和牌位,脑瓜子飞速运转,回忆着平日里搜集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民俗知识。
“有!有说法!”
他猛地一拍大腿,又赶紧压低声音,
“俺想起来了!
在俺们这边儿,出马仙供奉仙家,香的颜色和牌位顺序都有讲究,不是乱来的!”
他指着那三束香:
“一般来说,红色代表‘胡’(狐仙),黄色代表‘黄’(黄仙),白色……白色比较少见,但有时候会用来代表‘常’或‘蟒’(蛇仙),或者一些比较特殊的、清修的仙家。”
接着,他又指向那三个模糊的牌位:
“牌位的摆放顺序也有规矩!
通常是以‘胡三太爷’为首,居中;
左侧为‘黄二大爷’;
右侧则视情况,可能是‘常仙’、‘蟒仙’或者‘黑妈妈’等等。”
“但现在名字看不清,顺序也可能被打乱了……”柳七指出了关键问题。
“别急,别急……”
张九斤围着供桌小心地踱步,不敢靠得太近,
“光靠颜色和可能的顺序还不够……你们看这供桌,是石头的,
上面还有一些磨损的痕迹……像是经常被什么东西……摩擦?”
陈渡经他提醒,也仔细观察供桌。
果然,在供桌的四个角以及牌位前方的桌面上,
有一些深浅不一的划痕和磨损区域,隐约构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图案。
“是爪印……和爬行的痕迹!”
黄三爷突然开口,他的仙家直觉发挥了作用,
“左边牌位前的痕迹,细碎凌乱,像是……黄皮子(黄鼠狼)经常徘徊留下的。
中间的比较庄重,像是某种兽类端坐。
右边的……光滑绵长,带着鳞片压过的感觉,是长虫(蛇)!”
线索逐渐清晰!
张九斤眼睛一亮:
“结合香的颜色!
红色对应狐仙,喜居中,痕迹庄重,对应中间牌位。
黄色对应黄仙,痕迹细碎在左,对应左边牌位。
白色对应常仙或蟒仙,痕迹光滑在右,对应右边牌位。”
推理合情合理。
但万一错了呢?规则警告的是“怨灵噬身”,代价可能是死亡。
“有没有百分百的把握?”陈渡沉声问。
张九斤咽了口唾沫,额角见汗:
“八……八成!民俗规矩大体是这样,但各地细微差别……俺不敢打包票……”
“八成,够了!”
陈渡果断道,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就按你说的做。九斤,你来点香,我们为你护法!”
没有犹豫的时间,周围那些冰冷的注视感越来越强,雾气似乎也在缓缓合拢。
张九斤深吸一口气,走到供桌前,双手有些颤抖,但动作却异常坚定。
他先拿起那束暗红色的香,走到中间牌位前,
用随身携带的火柴(源自协会补给)点燃,恭敬地插入牌位前原本空着的香槽内。
红香燃烧,散发出一种略带甜腻的香气。
没有异常发生。
他稍稍松了口气,又拿起明黄色的香,走到左边牌位前点燃插入。
黄香燃烧,气味有些辛辣。
依旧平静。
最后,他拿起那束纯白的香,走到右边牌位前。
就在他即将点燃的瞬间,右边牌位突然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牌位上那模糊的字迹似乎扭曲了一下,像是在挣扎。
张九斤手一抖,差点把香掉地上。
“稳住!”
陈渡低喝,傩瞳紧紧锁定那个牌位,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混乱的怨念正在试图干扰。
张九斤一咬牙,嚓地点燃了白香,迅速插入香槽。
白香燃烧,气味异常清淡,几乎闻不到。
三束香静静燃烧,青烟袅袅升起,在昏黄的雾气中勾勒出奇异的轨迹。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三个牌位上的模糊字迹,突然同时闪烁起微弱的、对应颜色的光芒(红、黄、白),
然后彻底稳定下来,不再模糊,虽然依旧看不清具体名号,但却散发出一种“被安抚”的平和气息。
周围那无数道冰冷的注视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笼罩十字路口的无形压力骤然消失。
【供奉正确,路障解除。】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前方的雾气向两侧散开,露出了一条清晰的路径。
“成功了!”
张九斤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陈渡上前扶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得漂亮,九斤!”
黄三爷也投来赞许的目光:
“小子,有点门道!”
柳七微微点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这第一关,凭借张九斤的民俗知识和团队的信任,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但这仅仅是开始,【鬼节鬼市】的诡异与凶险,才刚刚揭开一角。
他们沿着新出现的路径,继续向迷雾深处走去,心知更严峻的考验,必然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