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那隔空一击的余威,如同冰冷的梦魇,久久萦绕在三人心头。
陈渡重伤濒死,【镇墓兽】与那具骸骨胸骨灵性大损,光芒黯淡,短时间内显然无法再提供任何庇护。
张九斤和柳七虽然伤势较轻,但也已是强弩之末,灵力、体力、精神都透支到了极限。
移动沙丘区短暂的庇护所,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暴露在猎食者目光下的陷阱。
“饕餮”虽然暂时退去,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后续手段,
或者协会的大部队是否会循着踪迹再次合围。
必须立刻离开,远离这片死亡之海的核心区域。
“走…不能停…”
陈渡声音微弱,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内腑剧痛,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他试图自己站起来,却踉跄着几乎摔倒。
柳七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架住他的一条胳膊,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张九斤也咬咬牙,抹了把脸,架住陈渡的另一边。
“老大,撑住!胖爷我就是爬,也把你拖出去!”
张九斤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
没有时间处理细致的伤势,柳七只能简单给陈渡喂下最后几颗保命的丹药,又用绷带死死勒住他不断渗血的伤口。
随后,三人辨认了一下方向——依旧是老沙用生命指引的东方,
也是离开塔克拉玛干核心区域的大致方向——再次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这一次,速度慢得可怜。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在松软的流沙中深一脚浅一脚,狂风吹起的沙粒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陈渡大部分体重都压在柳七和张九斤身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全靠意志强撑着。
身后的沙丘仿佛无穷无尽,前方的地平线永远遥远。
干渴、饥饿、疲惫、伤痛…每一样都在疯狂地折磨着他们的肉体与精神。
物资早已耗尽,最后一点清水和干粮在昨天就已经吃完。
中途,他们甚至再次遇到了小股协会的搜索队。
幸运的是,对方似乎只是外围巡逻人员,并未配备重武器,而且也被这恶劣环境折磨得够呛。
三人凭借最后一点警惕和柳七仅存的毒粉,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甚至不敢发生冲突。
白天,顶着能将人烤焦的烈日;夜晚,忍受着能将血液冻结的严寒。
伤口在恶化,体力在一点点流失,希望仿佛也随着沙漏中的沙粒,一点点流逝。
支撑他们的,唯有逃出生天的本能,以及怀中那沉重无比的、
用无数鲜血换来的目标物——那具暗金色的胸骨。
它虽然暂时失去了力量,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他们历经这一切磨难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疲惫中变得模糊。
当张九斤和柳七几乎要彻底脱力,拖着昏迷过去的陈渡,机械地迈动脚步时,
张九斤忽然猛地停下了脚步,用力眨了眨干涩无比的眼睛,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柳…柳七姐…你看…那是不是…草?”
柳七艰难地抬起头,顺着张九斤颤抖的手指望去。
只见在前方一片沙丘的背风处,几簇枯黄却顽强挺立的——骆驼刺,正艰难地生长着。
骆驼刺!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离开了绝对的生命禁区,来到了沙漠的边缘地带。
希望,如同微弱却真实的火苗,瞬间在两人几乎干涸的心田中点燃。
“快!快走!”
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支撑着两人拖着陈渡,踉跄着向前奔去。
越往前走,生命的迹象就越发明显。零星的沙蒿、耐旱的灌木开始出现,
脚下的沙地也逐渐变得坚硬,不再是那种吞噬一切的流沙。
终于,当他们艰难地爬上一道高大的沙梁后,眼前的景象让几乎麻木的两人瞬间热泪盈眶。
不再是望不到尽头的金色沙海。
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模糊的、青灰色的山峦轮廓。
山下,甚至隐约可以看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代表人类聚集地的绿色和炊烟。
他们…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逃出了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充满了诡异规则和致命危险的塔克拉玛干核心区域。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张九斤声音哽咽,一屁股瘫坐在沙梁上,望着远方的景象,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柳七也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昏迷的陈渡,检查他的情况。
虽然依旧伤势沉重,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或许是因为脱离了那片充满排斥力的死寂之地。
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身后的沙海上,
仿佛为这段死亡的旅程画上了一个血色的句号。
回首望去,那片浩瀚无垠、美丽而致命的金色海洋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那片金色之下,埋葬着多少秘密、多少死亡、以及多少沉重的嘱托。
他们成功了。
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但终究是完成了阶段性的目标。
成功获取了“俗神骸骨”的关键部件,并从协会和那片死亡之海的重重围剿中,活着逃了出来。
人人带伤,物资耗尽,濒临极限。
但,他们活下来了。
目标,达成了。
短暂的喜悦和放松之后,是更加沉重的现实。
陈渡需要立刻救治,协会的威胁并未解除,“饕餮”的凝视如同阴影般笼罩,
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加错综复杂的局势和那张染血的皮革地图所指向的、未知的远方。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可以稍微喘息,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以及…那来自远方人类世界的、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机。
逃离死亡海,是结束,也是另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