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的魔鬼城仿佛没有尽头。在老沙的带领下,队伍如同在巨大怪物的肠道内艰难穿行,
时而在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缝中匍匐,时而又要攀爬光滑陡峭的土丘。
阳光被扭曲的地形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更添几分迷幻与压抑。
协会的狙击手似乎暂时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但那如芒在背的窥视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这复杂多变的地形暂时阻隔。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哪个出口,或者从哪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再次发动袭击。
最大的威胁,来自于逐渐消耗殆尽的补给,尤其是水。
酷热、干燥、无休止的跋涉,都在疯狂榨取着人体内每一分水分。
骆驼背上的水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
每个人的嘴唇都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张九斤几乎是在拖着脚步走路,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神都有些发直,不停地喃喃着:
“水…水…”
陈渡和柳七情况稍好,依靠灵力勉强维持着身体机能,
但同样感到极度干渴,灵力消耗也因此加快。
老沙和他的守沙人队员们显然经验丰富,饮水极其克制,
但紧绷的脸色和干涩的双眼也显示出他们同样承受着极限的压力。
就在队伍几乎要到达忍耐极限时,走在前方探路的一名守沙人队员突然发出了短促而激动的低呼!
“水!前面有水!”
这一声如同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所有人几乎麻木的神经!
众人奋力攀上眼前一道高大的沙梁,眼前的景象让几乎绝望的人们精神一振!
就在沙梁下方不远处,竟然真的有一小片绿洲!
几簇耐旱的柽柳顽强地生长着,围着一洼看起来十分清澈的水塘!
水塘在烈日下泛着诱人的波光,水边甚至还零星开着一些深紫色的、形似曼陀罗的奇异花朵!
“水!真有水!”
张九斤眼睛瞬间亮了,欢呼一声就要往下冲!
“站住!”
老沙一声暴喝,如同炸雷,猛地一把拽住了几乎要失控的张九斤!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那片绿洲,
脸上非但没有惊喜,反而充满了极度警惕和…厌恶?
“不想变成干尸,就管好你自己!”
老沙的声音沙哑而严厉,一把将张九斤掼倒在地。
所有守沙人队员都如临大敌,迅速取下背负的武器,
警惕地对着那片绿洲,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洪荒猛兽,而不是救命的甘泉。
“为…为什么?”
张九斤摔得七荤八素,委屈又不解地叫道,
“那是水啊!再不喝水我们会死的!”
陈渡和柳七也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着老沙。
陈渡的傩瞳扫过那片水塘,眉头紧紧皱起。
水塘的能量反应很奇怪,并非充满生机,反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平静得近乎死寂,甚至隐隐散发着一股吸力,仿佛能吞噬周围的一切生机。
而那些深紫色的花朵,更是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妖异能量。
“那是‘死水’!”
老沙咬牙切齿,指着水边的那些花,
“看到那些‘枯魂曼陀罗’了吗?它们只开在吞噬生命的水源边!
这水喝下去,不会解渴,只会把你从里到外彻底‘吸干’!”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沙的话,
柳七忽然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清冷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水塘,低声道:
“他说的没错…那水里…蕴含着一股极致的‘枯寂死意’…
我的蛊虫在恐惧…它们在警告我,那东西对一切生灵都是剧毒!”
就在这时——
“砰!砰!”
几声枪响突然从侧后方不远处的雅丹土丘后传来!伴随着几声惨叫和怒骂!
是协会的人!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这片绿洲,并且发生了冲突!
只见一名穿着协会制服、显然已经渴疯了的队员,不顾同伴的阻拦,
嘶吼着冲出了掩体,连滚带爬地扑向那洼水塘!
他的眼睛赤红,嘴里疯狂地喊着:“水!给我水!”
“蠢货!回来!”
他的队友在身后惊怒交加地大喊,却不敢轻易暴露在可能存在的狙击下。
那名协会队员扑到水边,几乎是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水里,疯狂地灌饮起来!
“呃…啊——!!”
仅仅几秒钟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发生了!
那名队员猛地抬起头,发出非人的惨嚎!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水分,变得如同老树皮般褶皱干裂!
但他的眼睛却瞪得滚圆,充满了狂暴的血丝和一种极致的饥渴!
“水!更多!给我!”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扭曲,猛地转过头,
看向刚才试图阻拦他的队友,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攻击欲!
他嘶吼着,如同野兽般扑向最近的队友,
力量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快要脱水的人!
“拦住他!他疯了!”
协会小队一阵混乱,被迫对自己人开枪射击!
子弹打在那干瘪的身体上,竟然发出如同击中朽木的闷响,无法立刻阻止他!
他硬顶着攻击,一把掐住一名队友的脖子,指甲变得乌黑尖锐,深深抠入肉中!
恐怖的场景还在继续,他的身体还在不断干裂,
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具裹着破烂衣服的、活动的干尸!
最终,在被数颗子弹击中要害后,他才猛地一僵,
彻底停止了动作,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倒地瞬间,他的身体如同风化了千年的枯木,哗啦一声碎裂开来,
变成了一地焦黑的碎块和粉末,根本看不出人形!
只有那洼清水,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因为吸收了生命,而显得更加“清澈”了。
旁边的枯魂曼陀罗,似乎开得更加妖艳了几分。
沙梁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张九斤脸上的渴望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他脸色惨白,牙齿咯咯作响,下意识地连连后退,恨不得离那片死亡绿洲越远越好。
陈渡深吸一口凉气,背后也被冷汗浸湿。
他终于明白老沙那极致的警惕从何而来,也明白了那些关于“禁忌水源”的传说,
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用无数生命验证过的残酷现实!
协会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死寂,显然也被这恐怖的一幕震慑住了。
随即是更加疯狂的咒骂和骚动,但他们再也不敢靠近那片绿洲分毫。
老沙冷冷地瞥了那边一眼,哼了一声:
“自寻死路。”
他转向惊魂未定的陈渡三人,沙哑道:
“看到了?在这片沙海里,有时候,活下去比死更需要勇气和耐心。
继续走,前面会有能喝的水,但不是这里。”
队伍再次沉默地启程,绕开了那片散发着死亡诱惑的绿洲。
每个人经过时,都忍不住看向那具迅速风化消失的“尸骸”,和那潭清澈却致命的死水。
渴望与恐惧,生存与死亡,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被诠释得如此赤裸和直接。
柳七最后看了一眼那妖异的枯魂曼陀罗,
默默感知着那水中几乎凝成实质的“枯寂死意”,将其深深印入脑海。
这种极端属性的力量,对她而言,既是致命的威胁,
或许…也是某种未曾设想过的、可用于蛊术的“素材”。
只是获取它的代价,无人能承受。
死亡的课程,又添了沉重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