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正在急速奔走的三人听见金季欢那一声凄厉的喊叫,登时方寸大乱。楚明昭脸唰一下白了:“义父、义父他到底在做什么……!”
沈寒灯声音颤抖地喊了声“季欢”,随即踉跄着加快了脚步。
商纵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额角和两腮都有紧绷的血管一直在“突突”直跳。人类到底要遭遇什么样的折磨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他不敢想象。
有楚明昭带着,要长驱直入府衙并不困难;难的是大牢的门被牢牢把守着,即便楚明昭反复表明身份,两个侍卫依旧不为所动,只说侯爷吩咐过不让任何人入内。
“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沈寒灯红着眼,咬牙切齿地甩出铁扇,“呛啷啷”一声抖开,朝着一个狱卒削去;很快肩头就被崩开的伤口再度染红。
“沈……”楚明昭差点喊出一声“沈姑娘”,却又想起她现在身份特殊,卡在称呼上,急得直跺脚。
商纵本想上前助阵,毕竟受伤的沈寒灯此刻连打赢两个武艺平平的侍卫都有一点吃力。
眼角瞥到焦急的楚明昭,他来不及多想,猿臂一伸就把人捉到身前,判官笔的笔尖戳住他的喉头,冲着两个侍卫低吼:“都给我让开!”
这下侍卫是真傻眼了,纷纷僵在原地。沈寒灯和商纵就这样挟着楚明昭进了大牢,楚明昭十分乖觉地配合着。
作为义子,靖边侯待他不薄,给予他的一切都和侯府最受寄望的嫡长子如出一辙,甚至超过这次被害的三少爷不少。
他自认为无权评价甚至指责义父的所作所为,可这次他也很难再骗自己三哥的死、以及那奇怪的“鬼宴”和义父毫无干系——即便和义父干系不大,和母亲也……
楚明昭痛苦地垂下了眼,任由商纵和沈寒灯挟持着自己往牢房方向去。
金季欢刚将肿胀的拇指按进红泥、准备摁上纸张时,只听大门“砰”一声破开,打断了她的动作;随即传来了楚明昭惊痛的喊声:“义父住手!!”
楚晟一脸意外地看着楚明昭,刚要发难,又看到了他身后正用镔铁判官笔险险点住他喉头的商纵。
“哼,商淮驹养的好儿子出息了。不仅在北地四处投毒扰乱民心,还敢劫持我儿。”他气沉丹田,两腿微微分开,看似换了个姿势站着,其实是一个只有练家子看得出来的、十分方便随时发起进攻的起手式。
“小心,他是个高手!”沈寒灯低声提醒商纵:“以我现在的情况,即便你我二人一起,很难……”
“廷尉府提刑商纵,今持朝廷赦令,要求释放人犯!”
“赦令”二字念出时,商纵瞪着楚晟,脸上是一个扭曲的冷笑。
打从方才一进门,看见跟一块破抹布一样瘫软在地、浑身是伤的金季欢,他就觉得仿佛有根看不见的木棒狠狠抡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脑海里腾起一阵蒙蒙大雾,裹住了他的理智、他的冷静和自持。
“堂堂靖边侯,竟然对一个普通百姓用此大刑,”商纵的双眼灼热如烧红的炭火:“敢问侯爷,如此屈打成招,是想给她扣什么罪名?”
他一手紧紧挟持住楚明昭,另一手从怀里将赦令拿出递给沈寒灯。
沈寒灯接过赦令,上前两步抖开给楚晟看了个清楚,只见楚晟面色倏然变了,狠戾中又带着一丝诡谲的笑。
他点点头,转身看了看脚边的金季欢,又回头扫视着其余三人:
“陛下竟然肯用赦令放你,”他眯起眼,朝着他们点点头:“算他有良心。你果然不简单。”
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不重要,眼下楚晟忌惮这一纸赦令,这就够了。
金季欢一看这架势,心里那股碎成齑粉的劲儿又被一点点拼了起来。
只见她颤抖着手,用掌根将面前的“供状”折得皱起来,一口咬在自己方才签下大名的地方,脑袋一甩,撕下纸张两口吃了下去。
楚晟大惊失色,指着她“你你”地说不出话来,下一秒,他气急败坏,抬脚就向她头上跺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商纵运足内力,将判官笔狠狠掷出,直射向楚晟的膝窝;楚晟仓促间收不回腿,只得偏向一旁,跺在金季欢脸侧,整个人向后闪避。
金季欢得了倚仗,虚弱苍白的脸上此刻多了些许血色,双眼发亮,她死死盯住楚晟狞笑几声,又咬下一段纸张,狠狠嚼进嘴里。
沈寒灯趁势上前一把拖过金季欢,将她打横抱起,顺手将判官笔捞起扔回给商纵。
做完这一切,她也疼得脸色发白,肩头已经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浸成了黑色,金季欢能感觉到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在一个劲儿地颤抖。
“沈姐姐,你的胳膊!”
“无妨……”沈寒灯咬了咬牙,右胳膊越发使不上力,干脆和商纵快速互换了一下:她拿锋利的扇刃重新抵住楚明昭的脖颈,将他勾在身前挟制住,由商纵将金季欢牢牢抱在怀里,四人就这样边拉开架势对峙着、边稳稳后退,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楚晟气得脸色扭曲,却碍于朝廷赦令,只得死死收住发作的冲动。他原本只是有个模糊的猜想,这个猜想在金季欢方才的应对中逐渐清晰,又在接到这张赦令时彻底被证实。
烜帝当然不会亲笔御批赦令来藩王手里捞一个小小厨娘,他越想越觉得造化弄人、命运残忍之余又有着某种公正。
“小姑娘!”楚晟阴毒的声线钻进金季欢耳中,她从商纵肩旁探出脑袋回望着他。
“早些时候见到你,只觉得你眼熟;”他看向金季欢的神情,始终如同看一块污痕,这让金季欢不寒而栗:“给你个忠告,若是想活命,就离京城远些、离朝廷远些。”
这话惹得商纵、沈寒灯和楚明昭一道慢了脚步,同时好奇地转身看着他。楚晟随后看向商纵,讥笑道:“我要是你,我会离商淮驹的儿子也远一些。”
他将那份赦令卷起,在手里掂了掂,绽开一个阴毒的笑:“你的血仇,正在天京等着你呢。”
? ?从杀死月桃的真凶,到靖边侯的谋划,再到金季欢的身世之谜。这个故事展开得不是很快,我是第一次写这样复杂的嵌套结构,有不足处也希望各位多多包涵。欢迎大家留言跟我互动,我会一直写下去的,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