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像是你刚给员工画完大饼，说咱们公司明年上市，大家都能财富自由。
结果对面的竞争对手直接开着泥头车冲进办公室，手里拿着喇叭喊：
“谁敢跟这家公司干，我就把他全家抓去非洲挖煤，挖到地球爆炸为止，而且没有工资，还要倒贴饭钱！”
原本热火朝天的花果山，现在的气氛比殡仪馆还要压抑。
刚才还喊着“誓死追随大王”的小妖们，现在一个个缩着脖子，眼神比这满天的血雨还要迷茫。
什么万妖圣地，什么逆天改命，在“编制内永世为奴”这个核弹级威胁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就是元始天尊的手段。
他不跟你玩虚的，直接把“考公失败”的代价提升到了无限大。
对于这群没什么文化的妖怪来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还要给仇人当免费劳动力。
这简直就是把“虾仁猪心”这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我坐在水帘洞的石椅上，看着系统面板上那根像过山车一样疯狂俯冲的【军心值】红色曲线，感觉头都要裂开了。
【警告！当前阵营凝聚力已跌破安全警戒线！】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恐慌情绪正在发酵，如不及时遏制，您的“现实定义”能力将因失去信仰锚点而失效！】
“统子，有没有那种能瞬间让所有人都变成无脑狂战士的药？”
【有，但您买不起，而且那属于违禁品，用了会被封号。】
我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届队伍，真的是我带过最难带的一届。
水帘洞外，原本应该操练阵法、准备迎敌的校场上，现在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老弱病残在发呆。
大部分妖怪都躲回了自己的洞府，或者三五成群地聚在角落里，用一种惊恐而又算计的眼神交流着。
“听说了吗？那是封神榜啊……上了榜就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一只鹿妖压低了声音，哆哆嗦嗦地说道，手里的草料都被他捏成了粉末。
“谁说不是呢！我听隔壁山头的说，在天上当神奴，那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旁边的野猪精哼哼唧唧地附和，一身肥膘都在颤抖。
“每天要干十二个时辰的活，稍有不顺就要被雷劈，连睡觉的权利都没有。”
“而且还要被剥夺记忆，变成只知道干活的傀儡！”
“这哪是修仙啊，这简直就是进厂打螺丝，还是那种不给钱的黑厂！”
恐惧像病毒一样，在空气中飞速传播。
“要不……咱们跑吧？”
鹿妖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了，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跑？往哪跑？现在外面都被天庭包围了，跑出去就是个死字。”
“死也比当神奴强啊！再说了，法不责众，咱们要是跑的人多了，天庭还能把咱们全杀了不成？”
这种危险的言论，就像是干柴堆里的火星，一旦出现，就再也扑不灭了。
我通过系统的监控视角，冷眼看着这一切。
人性……哦不，妖性，往往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尤其是当这种考验变成了“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的选择题时。
夜幕降临，血红色的天空显得格外狰狞。
花果山的后山，是一片地形复杂的密林，平时很少有人来。
但今晚，这里却热闹得像是个地下交易市场。
一个身穿豹纹皮裙、满脸横肉的家伙，正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唾沫横飞地做着战前动员。
那是豹头领，我记得他。
一个太乙金仙级别的小妖王，平日里最喜欢拍我马屁，喊口号比谁都响。
没想到，第一个跳反的也是他。
“弟兄们！都听我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豹头领那双倒三角眼里闪烁着狡诈的光芒，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煽动性。
“孙悟空那是大能转世，人家有背景，有手段，就算是输了，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或者被镇压个几百年。”
“可咱们呢？咱们就是一群没背景、没靠山的野妖怪！”
“要是真上了那个什么封神榜，咱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可就全毁了！”
这番话，简直就是精准打击了底层妖怪的痛点。
周围那几百个原本还在犹豫的小妖，此刻一个个眼神都变了。
那是求生欲战胜了忠诚度的眼神。
“大王……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一个小钻风模样的小妖，怯生生地问道。
“怎么办？凉拌！”
豹头领冷笑一声，吐了口唾沫。
“趁着现在还没开打，咱们赶紧溜！”
“天庭那帮神仙要的是孙悟空，又不是咱们这些小虾米。”
“只要咱们表现得乖顺点，出去之后立马跪下投降，说不定还能混个天庭编制，看大门也比在这等死强啊！”
“可是……圣地的规矩……”
小钻风还在犹豫，显然是被这段时间我们的“企业文化”洗脑得有点深。
“屁的规矩！”
豹头领直接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命都没了还要规矩干什么？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跑，他孙悟空难道还能把咱们都杀了？”
“法不责众懂不懂？这就是咱们最大的护身符！”
“只要咱们一口咬定是被逼无奈，天庭肯定会网开一面的！”
这套逻辑，听起来简直无懈可击。
对于这群没什么大局观的妖怪来说，这简直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干了！与其在这等死，不如搏一把！”
“对！豹头领说得对，咱们不能给那猴子陪葬！”
“走！现在就走！”
人群瞬间沸腾了，原本的一点愧疚感，在生存本能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将近一千号妖怪，在豹头领的带领下，借着夜色的掩护，鬼鬼祟祟地朝着花果山外围摸去。
他们的动作很轻，但在我的神识感知里，就像是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显眼。
我坐在水帘洞里，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椅的扶手。
“哒、哒、哒。”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洞府里回荡。
杨戬站在我身旁，那张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一身银甲在闪烁着寒光。
“大哥。”
他低声唤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却在微微颤鸣。
“去吧。”
我闭上了眼睛，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别杀光了，留点做反面教材。”
“是。”
杨戬没有多余的废话，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
那一刻，我感觉那个曾经威震三界的司法天神，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刀尖指向的，不再是曾经的那些“叛逆”，而是背叛了我的“逃兵”。
后山边界。
豹头领正带着队伍跑得欢快，眼看就要冲出护山大阵的范围了。
他的脸上甚至已经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只要跨过这条线，就是自由，就是活路！
“快！都跟上！别掉队！”
他兴奋地催促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天庭看大门的幸福生活。
然而。
就在他的脚即将踏出大阵的那一刻。
一道刺眼的银光，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轰！”
一声巨响，大地崩裂。
豹头领被这股恐怖的气浪直接掀翻了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等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抬头一看。
整个人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只见前方的虚空中，一道银白色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银甲披风，手持神兵。
眉心那只竖眼紧闭，却散发着比睁开时还要恐怖的威压。
在他身后，上百名身穿黑色劲装的执法殿精锐，像是一堵黑色的铁墙，死死地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杨戬。
三界战神。
那个让他们这几天既敬畏又崇拜的二当家。
此刻，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横亘在他们通往“生路”的必经之路上。
“此路，不通。”
杨戬的声音很轻，也没有用什么扩音法术。
但听在豹头领耳朵里，却像是催命的丧钟。
所有的逃兵都停下了脚步，原本的兴奋瞬间变成了绝望的冰冷。
“二……二爷……”
豹头领咽了口唾沫，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摆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只要跟着孙悟空就什么都不管的“高冷男神”，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准。
“执法殿办事。”
杨戬缓缓睁开了那只天眼，一道金光射出，直接锁定在豹头领的身上。
“临阵脱逃，扰乱军心，背叛圣地。”
“按律……”
“当斩！”
这最后两个字一出，一股滔天的杀气瞬间爆发。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小妖们，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上，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就是绝对实力的碾压。
这就是来自上位者的威慑。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完蛋的时候。
那个豹头领，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反而激发出了一种狗急跳墙的疯狂。
“凭什么！”
他猛地跳了起来，指着空中的杨戬，歇斯底里地吼道。
这一嗓子，把周围的小妖都给吼懵了。
连杨戬那冷漠的眼神都微微波动了一下。
“凭什么我们要为了那只猴子去死！”
豹头领似乎是豁出去了，脸上的肌肉都在扭曲。
“我们来花果山，是来求长生，求逍遥的！不是来送死的！”
“现在上面要搞死我们，那是圣人！是天道！”
“我们就是一群小妖怪，我们只想活下去，有什么错！”
“你们这些大人物，一个个神通广大，当然不怕！”
“可我们呢？我们上了封神榜就是神奴，就是行尸走肉！”
“你杨戬是厉害，你有本事去把天上的封神榜给捅了啊！在这拦着我们算什么本事！”
“有种你就把我们都杀了！”
“我就不信，你还能把这一千号兄弟都杀光！”
不得不说，这豹头领虽然人品不行，但这口才绝对是练过的。
这一番话，不仅说出了所有逃兵的心声，甚至连远处那些闻讯赶来的围观群众，都被说动了。
是啊。
凭什么？
我们只是想活着，这也有错吗？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不就是妖界的生存法则吗？
一种名为“理直气壮”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原本被杨戬气势压倒的小妖们，此刻竟然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他们的眼神里虽然还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反抗。
“对！我们要活下去！”
“放我们走！”
“别逼我们！”
“大不了一起死！”
场面瞬间失控。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叛逃。
这是一场信仰的崩塌。
这是一场关于“为何而战”的终极拷问。
杨戬看着下方那群情绪激动的妖怪，握着兵器的手紧了紧。
他不是杀不了这些人。
以他的实力，这一千个妖怪也就是一招的事。
但他知道，杀戮解决不了问题。
如果今天真的大开杀戒，那万妖圣地的人心，就真的散了。
可是如果不杀，军法何在？威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