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上空。
三界亘古以来,都未曾出现过如此诡异而又恐怖的奇景。
一边,是代表着阐教“顺天应人”,维护“天道正统”的十二都天诛魔大阵。
那灰蒙蒙的混沌天幕,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缓缓旋转。其中,紫色的雷霆如同狂龙乱舞,金色的天火无声燃烧,凛冽的罡风刮骨蚀魂。
这一切的力量,都指向一个目的。
净化!
毁灭!
将一切敢于挑战天道威严的“异数”,从根源上彻底抹去,不留半点痕迹。
而在它的对面。
是四道冲霄而起的血色剑光。
那代表着截教“截取一线生机”,代表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的无上杀伐!
诛仙剑气!
戮仙剑气!
陷仙剑气!
绝仙剑气!
四道剑气之间,一张古朴的阵图虚影若隐若现,没有引动任何天地元气,仅仅是其存在本身,便散发着一股要将整个三界都拖入无尽杀劫的纯粹恶意。
它们就那样悬浮在那里,与那缓缓旋转的灰色磨盘,遥遥对峙。
两座旷世杀阵。
如同两头被彻底激怒的,来自混沌鸿蒙之初的远古巨兽。
它们在空中无声地对峙,咆哮。
各自散发出的,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大道的恐怖杀机,在花果山与诛魔大阵之间的那片狭窄空域里,激烈地碰撞着。
“滋……滋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令人牙酸的湮灭之声。
阐教的净化神雷,在接触到那血色杀气的一瞬间,便如同冰雪消融,化为虚无。
截教的无上杀机,在冲入那混沌气流之后,也同样被磨灭,消散。
一寸寸的空间,在两股力量的交锋中,被撕裂,又被修复,接着再次被撕裂。
碰撞产生的能量余波,化作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黑色的空间涟漪,以花果山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而去!
“咔嚓——!”
东胜神洲的天空,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仿佛一面脆弱的镜子,被硬生生撕裂出一道道长达数万里的巨大空间裂缝!
黑色的裂缝背后,是混乱的虚空乱流。
天,要塌了!
东海之上。
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陡然掀起了万丈狂涛!
“轰隆隆!”
海水,不再拍向海岸。
它们开始无故地倒灌,朝着深海的方向,汇聚成一座座比山岳还要高耸的水墙!
仿佛整个东海之水,都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大地上彻底掀起!
四海龙宫,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与恐惧,在这一刻,传遍了三界六道,降临到了每一个生灵的元神之中。
无论是凡人,是妖魔,还是仙神。
他们仿佛都看到了。
看到了那记载于上古典籍之中,早已被尘封的末日景象。
封神大劫!
圣人出手,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洪荒破碎,大陆沉浮,万灵哀嚎!
那种毁天灭地的场景,即将……重演!
人间界。
无数的凡人,被这天塌地陷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跪倒在地上,朝着早已分不清方向的天空,疯狂地磕头,哭喊着,祈求着不知名的神佛能够大发慈悲,救他们一命。
地仙界。
那些平日里占山为王,逍遥自在的妖王;那些隐居洞府,自诩清高的散仙。
此刻,全都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仓皇地抛弃了自己的洞府,驾着妖风,踩着祥云,拼了命地朝着远离东胜神洲的方向逃去。
他们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三界,因为这两座杀阵的对峙,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之中。
所有生灵都明白,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战斗。
这是一场……浩劫!
天庭,凌霄宝殿。
玉皇大帝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昊天镜。
镜中,那一灰一红两座杀阵所散发出的毁灭气息,仿佛要穿透镜面,将他这位三界之主,都彻底吞噬。
他的手脚,一片冰凉。
那端坐于龙椅之上的身躯,正在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悔!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悔意,淹没了他这位三界主宰的帝心!
他为什么要同意元始天尊的诛魔令?
他为什么要坐视阐教在东胜神洲布下这等绝世杀阵?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场针对妖猴的,杀鸡儆猴的立威之举。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通天教主,那个被囚禁在紫霄宫的疯子,竟然真的敢掀桌子!
而且掀得如此彻底!如此不留余地!
他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旦这两座杀阵真的全面开打,那恐怖的能量冲击,第一个遭殃的,不是花果山,也不是阐教金仙。
而是他这高高在上,看似稳固,实则悬于东胜神洲上空的……天庭!
到时候,天河倒灌,天宫崩塌,他这个三界之主,将成为三界万古以来,最大的笑话!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
莲台之上,如来佛祖看着水镜中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宝相庄严的脸上,再无半分慈悲笑意,只剩下沉默。
无尽的沉默。
在他的身后,观音、文殊、普贤三位菩萨,以及满天的佛陀、罗汉、揭谛,全都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灵山,从未有过如此压抑的时刻。
如来佛祖的心中,一半是庆幸,一半是忧虑。
他庆幸自己先前顶住了压力,没有听从文殊等人的建议,直接派遣佛门力量参与对花果山的围剿。
否则,此刻被那诛仙剑气指着的,就不只是阐教了。
他佛门,也必然会被卷入这场圣人级别的绞杀之中!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深深的忧虑。
无论是阐教胜,还是截教胜,对他佛门大兴的计划,都将是一次沉重无比的打击。
若阐教胜了,玄门道统将如日中天,彻底压制佛门,再无东传之机。
若截教……
如来不敢再想下去。
他比谁都清楚,那位师叔的“有教无类”若是重新成为三界主流,那他这讲究根性、讲究顿悟的佛法,又还剩下多少生存的空间?
棋局,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这位西游大劫的总导演,第一次,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无力地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三十三天外,八景宫。
清静无为的道宫之内,太上老君看着面前丹炉中,那倒映出的两座杀阵,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可最终,那只手,还是无力地垂下。
他只是悠悠一叹。
那一声叹息里,充满了无奈。
依旧没有任何要出手调解的意思。
西方极乐世界,那片永恒祥和的净土之上。
接引、准提二圣,对坐于一株菩提树下。
他们看着东方那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末日景象,那两张常年疾苦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都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
打吧!
打得越凶越好!
最好,是打得两败俱伤,圣人喋血,道统崩塌!
东方玄门,自相残杀。
他西方佛门,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大举东进,去“普度”那些在浩劫中流离失所的“有缘人”,去抢夺那无主的香火与气运!
一道无形的法旨,悄无声息地,从这片净土传下。
所有佛门弟子,做好准备。
随时,东渡!
三界的巨头们,各怀鬼胎。
有的惊惧,有的忧虑,有的淡漠,有的窃喜。
但他们都在做着同样一件事。
隔岸观火。
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而身处风暴中心,那两位早已杀红了眼的圣人,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
元始天尊不能退。
他代表着天道正统,代表着阐教的威严,他若是退了,阐教将沦为三界笑柄。
通天教主更不能退!
他为了自己这唯一的弟子,已经违抗了师尊的禁令,若是退了,那他截教最后一丝翻盘的希望,也将彻底断绝!
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他们都在等。
等一个……能打破僵局的契机。
或者说,等一个能让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按下手中杀伐按钮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