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之岸。
金色佛光屏障应声而碎。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就像阳光下的泡沫,无声消散。
那阻碍了刑天意志的最后壁垒,化为虚无。
白骨祭坛之上。
那顶天立地的无头战魂,松开了紧握巨斧的五指。
指尖,那枚纯黑的战意印记,脱离束缚。
咻!
它化作一道流光,撕裂空间,瞬息而至。
正中陈凡眉心!
没有墨滴入湖的温和。
是火山撞进了冰原!
嗡——!
陈凡的神魂被一股狂暴无比的意志粗暴地扯入了一个无法形容的维度!
没有地图。
没有脉络。
只有无穷无尽的画面碎片,裹挟着滔天的怨与怒,冲刷着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
十二根通天彻地的巨型石柱,深深钉入了幽冥的根基。
石柱上,亿万道金色符文如蛆虫般蠕动,缠绕着一具具残破的神躯。
帝江、句芒、祝融、共工……
那些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名字,此刻却以最屈辱的姿态,被钉死在那里!
“吼——!”
一声不甘的咆哮,跨越时空,直接在陈凡的灵魂深处炸响!
他“感觉”到了。
一股源自血脉,足以开天辟地的力量,正被那些金色符文疯狂抽取!
那感觉,就像骨髓被一寸寸敲碎,灵魂被一滴滴榨干!
痛苦!
绝望!
永无止境!
他“听”到了。
在石柱的阴影下,无数被扭曲的空间里,传来了压抑的哭嚎。
男人、女人、孩子……
他们衣着简陋,身形彪悍,眉宇间刻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巫!
最后的巫族!
他们像牲畜一样被圈养着,看着祖先的骸骨被日夜凌辱,却无能为力。
一股冰冷至极的信息流,强行烙印进他的脑海。
镇压。
抽取。
一部分力量,反哺那早已虚弱不堪的天道。
更大的一部分,则跨越三十三重天,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几座高悬云端的道场!
壮大玄门!
巩固圣人!
“嗬……嗬……”
陈凡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七窍中渗出殷红的血丝。
他不是在观看一段历史。
他是在亲身承受这亿万年的酷刑!
那股源自盘古的浩瀚伟力,那股不屈天地的无上战意,那股被欺骗、被背叛的滔天怨气,尽数灌入他的神魂!
好一个圣人!
好一个玄门!
以众生为棋,以祖巫为薪柴,燃烧别人的血肉,点亮自己的道途!
这,才是幽冥地府最深层,最肮脏的秘密!
刑天守的不是血海。
是巫族最后的坟墓!
他在等。
等一个不属三界,不入五行,不被这虚伪天道所容的……变数!
一个,敢把这天捅个窟窿的疯子!
信息戛然而止。
陈凡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里,没有了清明,没有了金光。
只有一片近乎燃烧的、纯粹的黑暗!
是怒!是恨!是杀意!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那道顶天立地的无头战魂。
没有言语。
没有承诺。
只有同样被背叛、同样不屈的意志,在空中碰撞、交融。
陈凡,对着刑天的方向,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头,是盟约。
是承载!
是接过了这颠覆三界的……血海深仇!
刑天的战魂,得到了回应。
巨大的身躯开始变得虚幻,化作亿万缕黑气,沉入白骨祭坛。
“咔……咔咔……”
祭坛缓缓下沉,重归血海。
他回去了。
回到那禁区的门口,继续履行他那永恒的看守职责。
等待着,陈凡的到来。
……
血海,重归死寂。
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岸边,只剩下一头神魂崩溃的谛听,和一位道心破碎的菩萨。
陈凡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地藏王面前。
他看了一眼七窍流着黑血,无意识呢喃着“假的”的谛听,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目光,最终落在了地藏王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菩萨。”
陈凡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顽石在摩擦。
地藏王身体一颤,空洞地抬起头。
“你的大愿……”陈凡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残忍的弧度,“是个笑话。”
地藏王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陈凡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怜悯与嘲弄。
“一个你的上司为你量身定做的,永远完不成的指标!”
“你在这里超度亡魂,就像一个园丁,日夜不停地修剪着枯枝败叶。”
“却从未想过……”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化作刺骨的冰锥。
“往树根上浇灌剧毒的,正是给你分派任务的人!”
“轰!”
地藏王的信仰,出现了最后一道裂痕。
“我见到了刑天。”
陈凡伸出手,指向脚下的血海深处。
“也看到了这地狱真正的根基!”
“圣人,以十二祖巫的残骸为养料,以巫族最后的血脉为囚徒,滋养着他们那冠冕堂皇的道统!”
“他们!”
“才是这世间一切苦难的源头!”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地藏王踉跄后退,脚下十二品业火红莲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
他的世界,他的意义,他的亿万年坚持……
碎了。
碎得连齑粉都不剩。
陈凡看着他,给出了最后的通牒。
“所以,菩萨。”
“你是要继续守着这个圣人亲手打造的,永不空虚的谎言,当一辈子的笑话。”
“还是……”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魔鬼般的蛊惑。
“跟我一起,去把那只浇灌剧毒的手……”
“砍了?”
地藏王猛地抬起头。
那双万年慈悲的佛眼中,第一次,没有了佛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死死地盯着陈凡,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问题。
“你……”
“凭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