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从地下水渠爬出时,天已全黑。井口边缘的碎石被夜露打湿,她左手撑地,指节蹭过粗糙的岩面,留下一道浅红的擦痕。残剑录铁环在掌心发烫,像一块刚从火堆里捡出的铁片。
符阳正等在井边。他没说话,只递来一块干净的布巾。她接过,默默擦去手上的血污和泥渍。两人一路无言,穿过外院,走向大殿。
大殿灯火通明。门廊下挂起红绸,几张长桌拼成宴席,符家弟子与残剑盟战士分坐两侧,酒香混着烤肉的气息弥漫在厅中。有人看见他们进来,立刻站起身喊了一声“首领”,声音带动了全场,众人纷纷举杯。
金小小脚步一顿,并未上前。符阳侧头看她:“你若不露面,这庆功宴便只是摆设。”
她盯着那满堂笑语,喉间泛起一阵干涩。刚才在渠底追击断后小队时耗尽的力气还未恢复,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东西在缓慢撕扯筋络。
“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她说,“不是来喝酒的。”
符阳点头:“那就当是走个过场。你站上主位,说两句话,剩下的由我来应付。”
她没再推拒,跟着他走上高台。主桌空着两个位置,显然是为他们准备的。她坐下时动作很轻,生怕牵动伤处。符阳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一战,毒蛟受制,暗影教据点覆灭,测心石样本夺回!此役首功,当属金首领!”
众人齐声应和,杯盏相碰。金小小缓缓抬起自己的杯子,里面是清水。她抿了一口,放下。
“我不是为了庆功来的。”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喧闹渐歇,“昨夜你们中有人被毒雾所伤,有人替同伴挡下致命一击。我们赢了,但代价还在身上。我不觉得现在该笑。”
台下安静下来。
她继续道:“敌人设局,用测心石引我们入套,说明他们早已渗透符家内部。今天能拿下据点,是运气。明天若再来一次,未必还能活着走出来。”
符阳看了她一眼,随即举杯转向众人:“她说得对。这一杯,敬阵前负伤的兄弟,敬那些没等到今晚的人。”
所有人起身,将酒洒在地上。
片刻沉默后,气氛变了。没有再响起哄笑,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交谈与凝重的眼神。有人开始自发清点伤亡名单,有人低声商议后续布防。
金小小这才松了口气,靠向椅背。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的测心石样本,那石头冰凉,边缘有些许裂纹,像是经历过多次转移。
符阳坐到她身边,倒了杯热茶推过来:“你总能把一场欢宴变成军议。”
“我只是不想让人忘了危险还在。”
“可你也得让自己喘口气。”他顿了顿,“你刚才回来时,脸色比死人还白。”
她没否认,低头看着茶面升腾的热气:“我在渠底抓到了三个断后的人,他们交代墨影去了焚域,接头的是个戴面纱的女人,南方口音,被称为‘少谷主’。”
符阳眉头一皱:“万毒谷?”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现在不能追。残剑盟需要休整,符家防线也未重建。贸然深入,只会落入下一个圈套。”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查清楚测心石是怎么被污染的。”她说,“它出现在密室,不是偶然。有人想让我们发现它,又想让我们为此内斗。”
话音刚落,识海中光屏一闪。
【任务更新:揭露测心石污染真相】
系统的声音依旧冷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仿佛在压抑什么情绪。
她指尖微颤,却没有立刻回应。
“怎么了?”符阳察觉异样。
“没事。”她收回手,把残剑录铁环扣紧了些。
符阳沉默片刻,起身走到角落,从一名弟子手中接过一个木盒。他打开,取出一瓶药膏和一碗温水,放在她面前。
“疗伤药,苏婉清师叔留的。她说你不会主动要,就让我务必送来。”
金小小看着那碗水,热气已经弱了。她伸手试了试温度,刚好。
“谢谢。”
“不必。”符阳坐回原位,“我知道你不习惯这种场面。但联盟需要一个象征——你站在这里,和我同席饮酒,比打赢十场仗都管用。”
她抬眼看他:“所以这一杯,是政治?”
“是信任。”他说,“你信我能守住符家,我信你能带我们走出困局。这杯酒,敬这个。”
他举起杯,等着她。
她终于拿起自己的杯子,清水映着烛光,微微晃动。她与他轻轻一碰。
“敬信任。”
两人饮尽。
符阳笑了:“下一顿酒,我希望你能喝真的。”
她嘴角微动,没说话。
宴席逐渐散去。有人开始收拾桌椅,有人搀扶伤员回房。金小小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个位置,倚在窗边的偏座上。夜风从缝隙钻入,吹得帷幔轻晃。
她取出测心石样本,放在掌心。石头表面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人刻意刻上去的符号。她凑近看,辨不出是什么文字。
识海中,系统光屏持续闪烁。
【检测到异常符文残留,来源未知】
“你能解析吗?”
【需提供参照物,当前数据库无匹配记录】
她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她不敢睡。刚才那一杯清水下肚,胃里反而更空。
符阳走过来,见她仍坐着,轻声道:“我让他们在隔壁备了房间,你需要休息。”
“我还不能睡。”她说,“有些事必须现在理清。”
“至少把药涂上。”他把药膏推近,“你右臂的毒素还没排净。”
她低头看了看手臂,衣袖下的皮肤仍泛着青灰。她拧开瓶盖,用指尖蘸了些膏体,慢慢涂抹。药膏触肤清凉,疼痛稍稍缓解。
“你为什么一直帮我?”她忽然问。
符阳一怔。
“符家本可置身事外。你父亲当年与林家有旧,你却选择站在对立面。这不是寻常决断。”
符阳沉默了一会儿,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放在桌上。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阳”字,边缘磨损严重。
“这是我娘留下的。”他说,“她死于十年前的一场‘意外’。那天,她刚查到一批流入市集的毒晶,源头指向符家某个秘密矿道。第二天,她就在后山坠崖了。”
金小小盯着那枚铜牌。
“我花了八年,才找到证据——那不是意外。是有人怕她查下去。”
“所以你早就知道符家有问题?”
“我知道,但动不得。”他苦笑,“直到你出现。你敢掀桌子,敢追到底。我只需要一个机会,跟在你后面走。”
她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
殿内只剩他们两人。其他人都已退下。
她将测心石收回怀中,手指再次抚过残剑录铁环。金属表面有些许凹陷,是之前战斗中撞击所致。
“明天我要进密室。”她说,“查所有与测心石相关的记录。”
“我会让人清空通道。”
“别让任何人靠近。”她盯着窗外的夜色,“包括你。”
符阳点头:“明白。你需要绝对安静。”
她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呼吸变缓。
系统光屏最后一次闪现。
【任务进度:0.3%】
她的手指突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