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星海新历五年。
自“星火同盟”正式成立,确立《星火宪章》,已过去五个春秋。这五年,对于劫后余生的星海而言,是缓慢而坚实的复苏期。
在青禾仙子(道号已承“璇玑”之名,为第二代璇玑真人)与星火议会的领导下,同盟的各项政策逐步落实。“净世巡狩队”清剿了星海大部分区域残留的尸魂殿据点与污染源,秩序基本恢复。“重建司”组织各方力量,修复了十七条主要星际航道,重建了上百个重要星域聚居点,灵脉疏导与星辰稳定工程也在稳步推进。
“薪火传承塔”于晨星群岛正式落成,塔高九十九层,汇聚了劫难中保存下来的海量典籍、功法、技艺记录,并向所有登记在册的同盟成员开放。塔顶常年燃烧着一簇淡金色的火焰,那是青禾仙子以自身修为和“星火令”为引,结合林凡“灯塔坐标”的共鸣,凝聚的“永恒薪火”,象征着文明传承不灭。
归墟之眼的“星海英灵永镇碑”前,已成为星海修士心中的圣地。每年都有无数人前来祭拜、瞻仰,尤其是年轻一代的修士,在碑前聆听前辈事迹,立下守护星海的誓言。林凡、璇玑(初代)、云符上人(已于三年前寿尽坐化,临终前将毕生符阵心得录入传承塔)等英烈的名字,已成为传奇。
然而,星海并未完全太平。
最大的隐患,依旧盘踞在古葬地方向。尸魂殿主力在幽魂老人的带领下,退守古葬地深处,凭借那里的复杂环境和终焉残留力量,构筑了坚固的防线。五年来,同盟组织了三次试探性进攻,皆因古葬地内部时空混乱、终焉之力侵蚀严重、敌方熟悉地形而受阻,未能取得决定性战果。幽魂老人更是神出鬼没,偶尔会派遣小股精锐骚扰同盟边境或重建区域,如同附骨之疽。
古葬地,就像一块悬在星海头上的、蕴含着剧毒与未知的阴影,不除,星海难有真正长治久安。
这一日,星火议会例行会议在晨星群岛主殿召开。议题之一,便是关于古葬地的下一步策略。
“……根据最新侦察和反正者提供的情报,”新任巡狩总执事驭星尊者(已晋阶炼虚中期)指着星图上古葬地外围的标记,“幽魂老人在古葬地核心区域,依托一处疑似上古遗迹的废墟,建立了名为‘往生殿’的总坛。周围布置了层层叠叠的阴毒阵法,融合了尸魂秘术与古葬地本身的终焉紊乱之力,极难攻破。更麻烦的是,那里似乎有一条不稳定的空间缝隙,与某个未知的、终焉气息更浓的次级维度相连,幽魂老人很可能在借助那股力量。”
殿内众人眉头紧锁。强攻损失太大,且胜负难料;围困则旷日持久,且古葬地环境特殊,对方未必怕消耗。
“或许,我们该换一种思路。”青禾仙子(二代璇玑)沉吟片刻,开口道,“初代阁主曾言,古葬地之秘,与‘终焉’、‘轮回’、‘摆渡’等古老法则密切相关。我们之前的进攻,大多是以力破巧,却未真正触及核心。或许,我们需要寻找‘钥匙’,或者……‘引路人’。”
“引路人?阁主是指……‘冥河摆渡人’?”墨丘(如今是资源与建设总执事,修为也已达元婴巅峰)眼睛一亮。
“不错。”青禾仙子点头,“无论是初代阁主当年的经历,还是林凡前辈留下的只言片语,亦或是孤星剑客前辈拼死传回的《冥渡古约》残篇,都指向那位神秘的存在。他司掌‘渡’之法则,游走于生死、终焉与轮回的边缘,对古葬地的了解,恐怕远超我等。若能得他指引,或可找到破解古葬地僵局,甚至彻底解决尸魂殿祸根的方法。”
道理大家都懂,但问题是……如何找到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摆渡人?他又凭什么会帮助同盟?
“据《冥渡古约》残篇及零星古籍记载,”一位专精古籍研究的议会长老开口道,“‘冥河摆渡人’并非无偿助人。他遵循某种古老的‘渡约’,只与符合条件、支付相应‘代价’者交易。且其行踪飘忽,常出现在生死界限模糊、时空紊乱、或有大因果纠缠之地。”
“古葬地外围,往生渡区域,或许是一个可能的接触点。”另一位长老补充,“那里是已知的、摆渡人偶尔现身之地。但前往那里风险极高,且即便遇到,如何达成交易也是难题。”
会议陷入沉思。主动去寻找摆渡人,无疑又是一次冒险。
“我去吧。”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说话的是坐在青禾仙子下首的一位素衣女修。她面容清丽,气质沉静,周身隐隐有星辰之力流转,修为已达元婴后期。正是林凡昔日在星枢阁的师妹,后来在重建中立下不少功劳,被提拔为传承殿副执事的——苏晚。
“苏师妹?”青禾仙子有些意外。
苏晚起身,向众人一礼:“我曾得林师兄指点,对星辰之力和空间波动较为敏感。传承塔中,关于古葬地和摆渡人的资料,我也研读最多。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林师兄当年,或许也与摆渡人有过某种交集。我体内,仍残留一丝师兄当年为我淬体时留下的微弱的‘星火’气息。或许,这能成为与摆渡人沟通的……一丝缘分。”
众人都知道苏晚与林凡的关系,也知道她这些年的刻苦与成长。她主动请缨,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青禾仙子与墨丘、驭星尊者等人交换了眼神,又看向其他议会成员。最终,她缓缓点头:“此事关系重大,却也凶险万分。苏师妹既有此心,又具备相应条件,议会可授权你组建一支精干小队,前往古葬地外围往生渡区域,尝试寻找与摆渡人接触的契机。但切记,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立即撤回。”
“是。”苏晚郑重领命。
一支由苏晚带领,包括三名精通阵法、隐匿、古籍的元婴修士组成的小队,很快组建完毕。他们携带了特制的防护法器、充足的补给、以及记录着《冥渡古约》残篇和已知摆渡人相关信息的玉简。
临行前,青禾仙子将苏晚唤至“薪火传承塔”顶层的“永恒薪火”前。
“苏师妹,此去前途未卜。”青禾仙子将一枚小巧的、烙印着星火纹路的玉佩递给苏晚,“这是我以‘星火令’气息炼制的护身符,关键时刻或可护你心神,并增强你与林师兄那一丝气息的共鸣。另外……”
她指着那簇静静燃烧的“永恒薪火”:“临行前,可在此火前静坐三日,感受其中蕴含的传承意志与希望之光。或许,它能为你照亮前路迷雾。”
苏晚依言,在“永恒薪火”前静坐三日。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神更加清澈坚定,周身气息与那簇火焰仿佛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协调。
三日后,小队悄然出发,乘坐一艘经过特殊改装、擅长隐匿和穿梭混乱空间的“探幽梭”,驶向了那片星海最神秘、最危险的禁区之一——古葬地。
探幽梭的航行并不顺利。古葬地外围充斥着紊乱的时空涡流、终焉之力残留、以及各种诡异的能量现象。即便有详细星图和先进法器,他们也多次遭遇危险,不得不绕行或硬闯。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资料中记载的“往生渡”区域外围。
这里的环境更加诡异。虚空仿佛被扭曲成一条条暗沉沉的、流淌着虚幻雾气的“河道”,“河道”中偶尔有苍白的骨骸或残破的魂影沉浮。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深入灵魂的寂静和冰冷。空间感在这里完全错乱,上下四方难以分辨,只能依靠探幽梭上特殊罗盘的指引。
苏晚让探幽梭在一处相对稳定的“河岸”旁隐蔽停下。她让其他队员在梭内警戒,自己则带着那枚护身玉佩,小心翼翼地踏出梭体,尝试以自身气息和玉佩,去感应、呼唤。
时间一天天过去。除了偶尔飘过的诡异雾气和魂影,没有任何回应。队员们开始焦躁,苏晚却始终沉静。她每日都会在“岸边”静坐,将心神沉入护身玉佩,尝试引动体内那一丝微弱的林凡气息,去触碰这片死寂之地深处可能存在的“渡约”法则。
直到第七日。
当苏晚再次尝试共鸣时,护身玉佩突然微微发烫!体内那一丝林凡气息也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与此同时,前方一条较为宽阔的“河道”中央,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涟漪中心,一点昏黄的光芒亮起。
光芒迅速扩大,化作一盏悬挂在细长竹竿上的、样式古朴的灯笼。灯笼后,一艘简陋的、仿佛由老木和芦苇扎成的小舟,无声无息地从虚空中“滑”出。
小舟上,一个佝偻的、披着破旧蓑衣、戴着宽大斗笠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篙。
正是那位神秘的“冥河摆渡人”!
他并未回头,苍老沙哑的声音却直接响在苏晚和探幽梭内所有人的意识中:
“林凡之缘……星火之息……还有……故人之约的余味……”
“欲渡何方?欲问何事?”
苏晚强压心中激动,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晚辈苏晚,奉星火同盟之命,前来拜见渡者前辈。恳请前辈指点,如何破解古葬地尸魂殿之祸,净此星海最后之阴霾。”
摆渡人沉默片刻,竹篙轻轻点水(虽然那里并无水)。
“尸魂殿……幽魂小辈……窃据‘往生殿’,妄图染指‘归墟之径’……其行可诛,其心当灭。”
“然,古葬地乃‘终焉侧’碎片,法则特异,强攻难下。欲破之,需寻‘三把钥匙’。”
“其一,‘往生殿’枢纽核心处,有一块‘轮回石碎片’,乃幽魂掌控阵法之基,毁之则阵破。”
“其二,古葬地深处,埋有一具‘净世仙骸’,其骨可炼‘破煞仙光’,专克尸魂邪术。”
“其三,需得一道‘自愿往生’的纯净生魂为引,于‘往生殿’前,点燃‘归墟灯’,方可短暂打开通往其核心的‘安全路径’。”
“三者齐备,可直捣黄龙,斩其首恶,荡平余孽。”
摆渡人的话语信息量巨大,且每一条都极为苛刻。“轮回石碎片”和“净世仙骸”尚可设法寻找,但那“自愿往生的纯净生魂”……意味着需要一位甘愿牺牲自我、魂飞魄散(真正的往生,而非轮回)的志愿者,这何其艰难!
苏晚心中一沉,正要再问。
摆渡人却继续道:“尔等既有林凡之缘,携星火之息而来,老夫可指‘轮回石碎片’与‘净世仙骸’大致方位。至于第三把‘钥匙’……”
他第一次微微侧身,斗笠下的阴影似乎“看”了苏晚一眼,又似乎穿过了她,看向了更遥远的星空。
“……或已有‘人’,在等待了。”
话音落下,摆渡人手中竹篙一点,小舟调转方向,朝着“河道”深处缓缓驶去,身影迅速变淡。
“记住,集齐三钥,可来‘往生渡’尽头寻我。老夫可送你们一程,直达‘往生殿’前。”
“时限……三年。”
“过时不候。”
最后的话语消散,小舟与灯笼彻底消失在迷雾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晚站在原地,手中玉佩余温尚存。她消化着摆渡人留下的信息,心情复杂。三把钥匙,尤其是最后一把……究竟意味着什么?“或已有‘人’,在等待了”?是指谁?
她转身,看向探幽梭,也看向归墟之眼、晨星群岛的方向。
星海最后的阴影,清除之法已现。
但需要付出的代价,依旧沉重。
舟影已远,前路已明。
剩下的,是抉择,是行动,是又一次的……薪火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