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的手还按在胸口,铜镜贴着皮肤,寒意顺着血脉往里钻。
他没松手,也没动身子,只是抬头看着那道从云缝里落下的光。
光柱斜斜打在祭坛上,照得兵器库开启后的虚影微微发亮。
三十六件神兵静静悬浮,像是等着什么。
“这镜子要怎么用?”八戒蹲在一旁,盯着悟空怀里露出的一角青铜边,“总不能靠猜吧?”
沙悟净拄着杖,喘了口气:“刚才那石台上的符文,和镜子背面的坐标有对应。不是随便刻的。”
悟空低头看了眼铜镜,指尖抹过镜背那行小字——“瑶池囚情,时锁九渊”。
他把镜子翻过来,平放在祭坛中央,掌心压住边缘。
金瞳亮起,三千星图在他眼里缓缓转动。
混沌纹路顺着视线蔓延,渗入镜面。
可镜面依旧漆黑,只轻轻震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又像是被堵住了。
“不行。”悟空收回手,“它不认我的力。”
“那怎么办?”八戒挠头,“难不成还得请王母亲自来开?”
悟空没理他,目光再次投向天空。
太阳星的光穿过裂云,洒在海面上,泛起一层赤金色的波纹。
他忽然想起蟠桃会上那一幕——王母站在高台,翡翠簪子从发间滑落,坠地时射出一道混沌光柱,直指花果山方向。
那不是失误。
是引路。
“太阳精火……”他低声说,“当年镇压刑天的就是它。”
话音未落,他已经抬起手,金瞳对准高空,猛地一吸。
一丝太阳投影被强行扯下,化作一道赤金光线,笔直落向铜镜。
镜面剧烈抖动。
咔的一声,像是冰层裂开。紧接着,画面浮现。
一片战场。
天穹崩裂,大地焦黑。
无数神将列阵而立,金甲映血光。
正中央,一人独战群神。
披风猎猎,斧刃染红,正是刑天。
他每踏一步,地面就炸开一道裂缝,身后拖着长长的血痕。
镜头一转,天庭高台之上,一名女子静立云端。
凤冠霞帔,面容冷艳。
她手里握着一支翡翠簪,簪尖滴血,正对着刑天被斩首的方向。
悟空呼吸一滞。
那是王母。
可她的神情不像如今这般威严,反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痛意。
她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被法则乱流吞没。
画面突然晃动,像是被人强行掐断。
镜面再次变黑,但这次,残留了一丝温度。
“原来如此。”悟空一把抓起镜子塞进怀里,“蟠桃会上那支簪子,是她留给我看的。”
“啥?”八戒瞪眼,“你是说王母故意给你线索?她为啥要帮咱们?”
“她不是帮咱们。”悟空盯着东海方向,“她是想让有人知道真相。”
话刚说完,地面猛地一颤。
远处海面开始翻滚,像是锅烧开了水。
赤金色火焰从海底升腾而起,越聚越多,最后凝成一口巨钟的轮廓。
钟身缭绕太阳真火,表面刻满镇压符文,每一笔都透着压迫感。
东皇钟。
“不好!”沙悟净抬杖指向钟影,“这是预警!我们触动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悟空眯眼盯着那钟,金瞳悄然运转。
他看见钟体内部有数道封印痕迹,其中一道残躯的气息极为熟悉——正是刑天的左腿。
更深处,还有别的东西:一道雷将的魂影、一段佛门金线、甚至一丝带着冷漠意志的残念,隐约与鸿钧有关。
这些存在,全都被困在钟里,又被某种力量连在一起。
“因果线。”悟空低声道,“和观音莲台底下那种一样。”
八戒听得头皮发麻:“你是说,东皇太一也被人牵着走?”
“不是被人。”悟空摇头,“是体系。他们都在同一个局里。”
钟身忽然一震,一声长鸣穿透虚空。
嗡——
音波扫过祭坛,三人耳膜生疼。
兵器库里的神兵齐齐轻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古老敌意。
紧接着,一个声音从钟影中传来。
“齐天大圣,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是东皇太一。
笑声冰冷,带着讥讽:“你以为你在揭开秘密?其实你正一步步走进它的中心。”
悟空冷笑:“那你倒是出来,让我看看你说的‘中心’长什么样。”
“我不用出来。”那声音淡淡道,“只要你还在查,钟就会响。每响一次,归墟深处就醒一分。等它彻底醒来,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刑天必须死。”
话音落下,钟影缓缓下沉,火焰收束,最终消失在海面之下。
但没人放松。
悟空站在原地,手按在铜镜上,能感觉到里面还有未释放的画面。
他刚才看到的只是片段,真正的完整记忆,恐怕需要更强的太阳之力才能激活。
“接下来咋办?”八戒抱着地煞破天戟,额头冒汗,“再试一次,那钟再来一嗓子,我怕这地方塌了。”
“不能停。”悟空抬头看天,“越是不让看的东西,越得看清楚。”
沙悟净咬牙撑起身子:“我能行。骷髅杖还能挡一下反噬。”
“不用你们动手。”悟空伸手按住两人肩膀,“这次我一个人来。你们守好祭坛,别让别的东西趁机进来。”
他说完,走到祭坛最中央,把铜镜重新摆正。
这一次,他不再用金瞳强行催动,而是闭上眼,调动体内熔岩金箍的力量,引动太阳精火共鸣。
一丝赤金火焰从他眉心升起,顺着鼻梁滑下,落在镜面上。
镜面再次裂开画面。
这次看得更清楚了。
刑天倒下瞬间,王母冲出天庭,想扑过去,却被数道金链拉住。
那些链子来自三十三重天之上,缠在她手腕脚踝,把她硬生生拽回高台。她挣扎着,喊了一句什么。
镜头拉近。
唇形清晰。
她说的是:“记住我的脸。”
画面戛然而止。
悟空猛地睁眼,心跳加快。
他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不是当时的人,是未来能看到这段记忆的人。
是他。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他喃喃道,“你也知道,只有我能解开这一切。”
八戒看他脸色不对:“大师兄,又看到啥了?”
悟空没回答。
因为他感觉到,怀里的铜镜还在发热。
不只是镜面,背面那组星位坐标也开始发烫,像是在呼应某个即将到来的变化。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影子变了。
原本是笔直落在地上,现在却歪向东南方,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同一时间,东海海面再度沸腾。
比刚才更猛。
火焰冲天而起,东皇钟的虚影再次浮现,而且比之前更加凝实。
钟身上那圈紫色因果线完全亮起,和观音莲台底部的纹路一模一样。
钟口朝下,正对祭坛。
悟空抬头盯着它,手已经按在金箍棒上。
他知道这一击躲不开。
也知道这一响,必然牵动归墟深处某些不该醒的东西。
但他不能退。
钟影缓缓压下,火光映红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