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还在头顶流转,脚底悬空的感觉没有消失。我左眼的金光没散,反而更刺了,像有根针扎在眼球后面。手还抓着陆九玄和司徒墨的,掌心的印记烫得发麻。
我没松手。
刚才那些画面还在脑子里转。二十个我们死掉的样子,每一个都不同,但又一样。我发现了一件事——不管哪一世,我们三个人做的事几乎都没变过。
我总是第一个冲出去,话也不说,路也不分,就想自己把事做完。司徒墨每次都在后面喊我名字,想拦我,可他从来不说清楚他伤得多重。陆九玄呢,总是在念什么规矩、天命、不能违逆,然后拔剑挡住另一个要救我的人。
我们每一次都是这样分开的。
“我知道了。”我说,“不是命运非要我们死,是我们每次都做一样的选择。”
司徒墨偏头看我:“你看出什么了?”
“我们太熟了。”我盯着地面裂开的纹路,“熟到连怎么死都一模一样。我往前冲,你捂着胸口硬撑,他站在原地背书。哪怕换地方、换敌人、换时间,这三步从来没变过。”
陆九玄眉头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轮回的破绽不在外力,而在我们自己?”
“对。”我抬脚踢起一块碎石,朝前方砸去。
那里空气一震,一个新的投影正在成形。画面里我又一次独自奔向祭坛中心,手里攥着星盘碎片,脚步踉跄。司徒墨伸手想追,却被陆九玄按住肩膀。两人对视,一句话也没说。
这个画面还没定型。
我冷笑一声:“这次我不去了。”
他们一愣。
我往后退了半步,站回两人中间。“你们怎么看?”我问。
司徒墨眼神变了。他张了张嘴,像是不习惯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先听意见是对的。”
陆九玄看着我,目光沉了些。他本要开口说什么“依律当如何”,可话到嘴边停住了。他改口:“现在情况未明,不宜贸然行动。”
我差点笑出声。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不像书院教条的话了。
就在这时,司徒墨忽然吸了口气。
他抬起手按住眉心,星纹一闪,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他没忍着,直接说:“我的星纹在发烫,像是要被抽走什么。”
他说完就把袖子卷起来,露出小臂内侧一道新裂的口子。皮肉翻开一点,颜色发暗,像是被腐蚀过。
我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握住你们手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声音平稳,“以前我会瞒着,怕你们分心。但现在不行了,约法三章第二条还作数吧。”
陆九玄立刻上前一步,手指搭上他脉门。他闭眼感应片刻,睁开时神色凝重:“有外力在牵引他的星纹能量,源头指向祭坛下方。”
“那怎么办?”我问。
“如果按以前的做法,”陆九玄说,“我会先切断连接,隔离风险源,等查明再处理。”
我和司徒墨同时看向他。
他顿了一下,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但这一次,”他低声说,“我先护住他经脉,不让能量继续流失。”
他说完抽出剑,不是指向司徒墨,而是横在我们三人前方。剑气涌出,在空中织成一层薄光,像帘子一样挡在外面。
投影里的画面开始抖。
那个正要冲向祭坛的“我”忽然停下脚步。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个人,转身拉住他们的手腕。原本孤立的动作变成了联手推进。
司徒墨那边,投影中的他也开始说话了。不再是沉默地倒下,而是大声喊出自己的状态:“我撑不住了!星纹快裂了!”陆九玄没有拔剑拦他,反而和“我”一起扶住他肩膀,三人靠在一起。
最后那个画面——陆九玄举剑格挡外部侵袭,而不是对内压制同伴。
整个投影晃了几下,像信号不良的影像,突然炸成一片光点,消散了。
我们谁都没动。
掌心的印记又热了一分。
“有效。”司徒墨低笑,“原来只要不做老样子,就能不一样。”
“不是不一样。”我摇头,“是只要我们真正在一起做事,轮回就没法复制那个结局。”
陆九玄收剑入鞘,指尖还在微微颤。他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他打破了自己信奉的东西。不是因为有人逼他,是他自己选的。
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这不科学!”
声音从阵法边缘传来,带着不可置信的震动。是司徒烈。
他站在裂隙之外,双手抓着虚空,像是想重新控制什么。可他的手势乱了,符文在他周围闪灭不定。
“二十次失败还不够?”他在吼,“你们怎么可能跳出既定路径!这是规则!是命定!”
我没理他。
我看向另外两人:“下次再有投影出来,我们就反着来。我不过去,他就必须说伤情,他不守规矩。只要我们做的和从前相反,它就成不了局。”
司徒墨挑眉:“你是说,用‘不对’的方式,走出一条对的路?”
“对。”我说,“我们过去太听话了。听命运的,听预言的,听别人的安排。这一回,我们专做不该做的事。”
陆九玄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他知道我在说什么。他曾经把我推开,说“救世不容私情”。他也曾为了所谓大局,放弃过关键的选择。
现在他站在这里,手还被我抓着,没挣脱。
“我可以改。”他说。
这三个字说得轻,但我听得清楚。
下一秒,地面再次震动。
新的投影浮现。
这一次是在火海之中。我们三人被困在中央高台,四周是燃烧的符文柱。画面里的我咬牙往前冲,想用手去关掉主阵眼。司徒墨受伤倒地,嘴上说着“别管我”,其实已经快撑不住。陆九玄站在原地,口中念着《玄门律》第三十七条:“危局之中,当舍小保大。”
熟悉的剧本。
但我没动。
我站在原地,拉着他们两个的手更紧了。“别一个人扛。”我说。
司徒墨立刻开口:“我肋骨断了两根,血止不住,需要支援。”
陆九玄没有背书。他直接抽出剑,剑尖划过自己手臂,滴血画阵。一个小型守护结界在我们脚下展开,隔绝了外焰侵袭。
投影中的画面开始扭曲。
那个冲出去的“我”忽然回头,看到身后两人没有僵持,而是在配合应对。她脚步一顿,转身跑回来,参与结界加固。
司徒墨那边,他不再硬撑,而是主动交出控制权,让陆九玄接手星纹稳定。陆九玄也没有犹豫,直接用剑气引导能量流转,帮他压下反噬。
火势渐渐减弱。
投影没能走到死亡结局,中途崩解,化作流光四散。
我们站着没动。
掌心的印记滚烫,像是被烧红的铜贴在皮肤上。可没人松手。
司徒烈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了怒意:“你们这是作弊!这不是正常的演化路径!”
“谁说我们必须按你的路径走了?”司徒墨冷笑,“你算计了三十多年,不就是指望我们重复犯错?现在我们不照你的想法活了,你就慌了?”
外面没有回应。
只有符文闪烁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我抬头看头顶的裂隙。蓝光还在上升,传送还没有完成。我们仍处在时空夹层里,身体半浮着,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静止的。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不是命运变了,是我们变了。
“下次还会再来。”我说,“只要我们不动摇,它就没法复制旧结果。”
陆九玄点头:“我会记住。”
司徒墨笑了笑:“那我提醒你,上次你说完这话,第二天就一个人去探墓室了。”
“那次是特殊情况。”陆九玄耳尖微红。
“行了。”我打断,“重点是,我们现在知道怎么破局了。不信任、不沟通、不改变——这些才是真正的死因。只要我们反过来做,轮回就困不住我们。”
话音刚落,地面又是一震。
一道新的投影缓缓升起。
这次的画面很安静。
我们在一间屋子里,窗外下雨。桌上摆着三碗面,冒着热气。我没有吃,而是把筷子放下,抬头说:“我觉得最近不太对劲。”司徒墨靠着墙打盹,闻言睁眼:“你想多了。”陆九玄低头吃面,没说话。
下一秒,屋顶塌了。黑雾涌进来,我们全被吞没。
这是一个伪装成日常的杀局。
我盯着画面,慢慢笑了。
“这次我们反着来。”我说,“我不提问题,他不装睡,你不吃饭。”
司徒墨扬眉:“你是说,等它以为我们要放松的时候,我们反而警觉?”
“对。”我看着那碗面,“越是像平常,越不能当真。”
陆九玄伸手,轻轻碰了下我掌心的印记。
“我不会再忽略你们的信号了。”他说。
投影中的我们忽然动了。
“我”没有放下筷子,而是猛地抬头,一脚踢翻桌子。司徒墨瞬间清醒,手中出现短刃横挡前方。陆九玄剑未出鞘,人已挡在我们前面。
黑雾扑来,被三人合力击退。
画面碎了。
最后一片光点飘散时,我听见司徒烈在远处咆哮。
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