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基山脉那凝固了亿万载史诗的结晶盆地，连同王昭君那清冷安宁的琵琶余韵，都被远远抛在了身后，仿佛只是另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现实是，李二蛋揣着怀里那融合了五块碎片、气息厚重得像块板砖、也烫手得像刚出炉山芋的“世界之钥”组合体，感觉自己的灵魂完整度虽然提升了，但生活的完整度正在急剧下降。
尤其是当他视线一偏，看到脑海中系统界面上那串鲜红刺眼、仿佛自带嘲讽特效的负债数字时，这种“人生艰难”的感觉就尤为强烈。
“77%的灵魂……换来了负不知道多少辈子的债，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啊！” 他内心哀嚎，感觉那灵魂完整度提升带来的些许清明，完全被“穷”这个字带来的浑浊感给淹没了。
悬浮在他面前的指引罗盘虚影，指针稳如老狗，死死钉在正东方。那方向，穿越了广袤得让人心慌的中部平原，越过了传说中能吞噬一切的密西西比河，最终，毫不留情地戳在了那片象征着人类文明灯塔、同时也是麻烦聚合体的北美东海岸。
“东方……纽约？华盛顿？还是某个名字听起来就很贵、专门坑我这种外来穷小子的私人会所？” 李二蛋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都囔，活像一条被晒蔫了的咸鱼，“就不能有一次是指向拉斯维加斯吗？让我去赢一把回回血也行啊！”
阿纳托尔优雅地用丝帕擦拭着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刚才与“大地脉动”那非人格化意志的沟通，消耗了他巨大的精神力，但此刻他灰蓝色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学者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光芒：“罗盘的指向异常清晰，能量反应高度凝聚在东海岸的都市圈，特别是纽约大都会区。结合‘时钟塔’秘藏古籍的只言片语，以及‘守夜人’那语焉不详却总在关键处的提示，下一块碎片，极大概率与‘自由’这一概念息息相关。当然，更可能是指某种……脱离了常规束缚、甚至趋于混乱的‘扭曲自由’。”
“自由？” 周晴的眉头蹙成了川字，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滑动，调出749局的加密档案，“纽约，自由女神像是其表层象征。但我们内部的绝密评估报告显示，那片区域存在一个超自然意义上的‘异常扰动区’，代号‘无序花园’或‘规则真空’。报告描述，该区域内的物理法则、社会契约，甚至时间线性流动，都可能出现小范围、无规律、且难以预测的混乱。”
“规则真空？！” 李二蛋一听这四个字，尾巴骨瞬间窜起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意思是，在那里我可能左脚踩右脚就能上天？或者我骂系统一句，声音要绕地球三圈才能传回我耳朵里？再或者……我最担心的，我这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人气值负债，会因为‘规则混乱’而莫名其妙自己翻个跟头，再涨个零？！”
他下意识地死死捂紧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仿佛这样就能守住那并不存在的财富。
【叮！检测到宿主对“高维规则异常区域”产生符合逻辑的深度忧虑。系统预加载“环境适应性及规则冲突缓冲协议V2.1”。该协议能有效降低宿主在混乱规则下被随机分解、概念重构或债务异常波动的风险。预计基础能耗：50，000人气值\/小时，规则扰动剧烈时可能上浮至300%。是否预先授权加载？】
“授权你个大头鬼！” 李二蛋在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老子现在多喘一口气都怕被你收费！你还想预加载？还上浮300%？你怎么不去抢？！关掉！立刻！马上！老子宁愿被规则分解，也不想被你这奸商系统吸干！”
【指令收到。已取消“环境适应性协议”预加载。温馨提示：在规则混乱区域，系统服务可能出现包括但不限于延迟、错乱、显示异常、功能临时失效、以及因维护秩序而产生的“特别服务费”。请宿主保持账户内有充足人气值（或至少，有足够的可透支额度），以免在关键时刻遭遇“服务中断”，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例如：宿主因规则扭曲而暂时变成一只柯基犬，且无法变回。】
李二蛋：“……”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计指针已经爆表，并且开始螺旋升天了。变成柯基？那欠的债是不是就不用还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
尽管前路是肉眼可见的坑爹，债台已经高到能当珠穆朗玛峰的观景台，但罗盘那坚定不移的指向就是无法违逆的指令。一行人——身心俱疲的“执钥者”、冷静干练的官方联络员、博学但让他负债累累的古老组织代表、一个能徒手拆高达的物理系幼崽、一只被缩小但依旧能吼塌房子的极地神兽——乘坐着“守夜人”提供的、内部空间被拓展术弄得像个小公寓、但外表破旧得仿佛刚从废车场捞出来的二手货车，开始了横穿北美大陆的漫漫征程。
这辆车除了低调，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守夜人”贴心地准备了各种口味的压缩饼干，虽然味道一言难尽，但至少管饱——当然，李二蛋怀疑这些饼干的钱也已经算进了他的账单。
越是靠近东海岸，李二蛋怀中的钥匙碎片组合体就震颤得越发微妙，那感觉不像是指引，更像是一种……警惕？仿佛在提醒他，前方有坑，巨坑！
而脑海中，那万恶的系统界面，负债数字的下方，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新增了好几行小字，字体颜色都透着一股冰冷的嘲讽：
· “跨国超长距离运输费（含车辆隐形涂层损耗）：+800，000人气值”
· “高能量个体（程咬金、丫蛋、大白）额外载重及能源补给费：+350，000人气值”
· “北美东海岸‘无序花园’区域临时准入许可（预缴\/最低档）：+50，000人气值”
· “合计新增：+1，200，000人气值”
李二蛋默默关掉了界面，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只要我看不见，债就不存在。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秒钟，会忍不住把这据说能拯救世界的钥匙碎片掰下一小块来，看看能不能去黑市换点钱。
当他们的破车终于蠕动着穿过哈德逊河下的漫长隧道，眼前豁然开朗，那座象征着人类文明、财富与梦想的巨城纽约在天际线上展开时，预想中的繁华喧嚣与钢铁森林的秩序感并未扑面而来。
一种诡异的、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世界的“剥离感”和“失真感”，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所有人。
城市依旧在运转，车流如织，霓虹眩目，但仔细看去，处处透着不对劲：
· 一辆明黄色的出租车，正稳稳当当地在垂直的摩天楼外墙上行驶，司机还探出头，对着下面“正常”街道的车流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 一群鸽子以绝对违反空气动力学的、棱角分明的立方体阵型掠过天空，翅膀扇动的频率都一模一样，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
· 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正沿着人行道快步疾走，但他的影子却忠诚地留在了三个街区之外，正对着一个红色的消防栓，优雅地跳着华尔兹。
· 路边热狗摊飘来的香气，前一秒还是诱人的烤肉味，下一秒就变成了浓郁的薄荷牙膏气息。
“额滴个亲娘嘞……” 程咬金使劲揉了揉眼睛，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这……这地方是咋回事？俺老程是不是还没睡醒？还是这美国的城……它本来就长这样？”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群无形的手拿着扳手肆意改造。
阿纳托尔手中那个古朴的装置发出了如同坏掉收音机般的、杂乱无章的蜂鸣声，他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此地的规则……处于一种极度活跃且彻底无序的‘布朗运动’状态。‘大地脉动’那厚重而排斥的压制感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绝对的‘自由’。这感觉，比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更糟糕。”
就在这时，一直稳定指向城市中心的指引罗盘指针，突然像抽风了一样疯狂旋转起来，发出“嗡嗡”的震颤声。几秒钟后，它勐地停下，并非指向高耸的自由女神像或是帝国大厦，而是……斜向下，死死指向了曼哈顿岛下方，那深不见底、错综复杂、号称都市血管也都市毒瘤的地铁系统深处！
“地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李二蛋发出一声饱含血泪的哀叹，“但凡是跟‘钥匙碎片’沾亲带故的玩意儿，就没一个乐意待在人能正常站着放屁的地方！不是深海就是冰原，不是高山就是地底！这碎片它是不是对阳光过敏？还是说它的前世是只土拨鼠，就爱往洞里钻？！”
抱怨如果能抵债，李二蛋现在已经是世界首富。可惜不能。将那颗破车……不，是“守夜人”提供的尖端隐匿交通工具，安置在某个位于布鲁克林区、据说拥有多重信号屏蔽和物理迷彩功能、安全等级极高的秘密停车场后（停车费&安保费自然又毫无悬念地记在了李二蛋那本就不堪重负的账上），一行人沿着罗盘指针那催命般的指引，找到了一个位于时代广场附近、却老旧得像是上个世纪遗物的地铁入口。
刚踏入那阴暗、潮湿、弥漫着经年不散的尿骚味、消毒水味和铁锈混合气息的地下通道，一种比地面强烈十倍的异常感便如同粘稠的沼泽，瞬间包裹了他们。
· 墙壁上那些狂野的涂鸦，此刻正如同活物般缓慢地蠕动、变形，一会儿是狰狞的鬼脸，一会儿又变成嘲讽的笑脸，甚至有一幅涂鸦开始实时转播地面上那只影子跳华尔兹的实况。
· 远处传来的列车轰鸣与刹车声，时而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人头皮发麻；时而又缥缈得如同从另一个维度传来，细若游丝。
· 最让人掉san的是，一队肥硕的老鼠，正排着整齐的队列，用后腿直立行走，前爪还打着某种复杂而富有韵律的节拍，“嗒嗒嗒”地从他们面前经过，领头的那只甚至还戴着个小小的、用瓶盖做的礼帽，对着他们这边……点了点头？
“叮！检测到超高强度规则混乱力场！环境标签更新：【概念扭曲】、【逻辑崩坏】、【相对性失序】、【常识污染】……”
【基于宿主当前严峻的财务状况及此地极高的环境风险，系统经过亿万次演算，为您筛选出性价比最高的探索方案：临时绑定英雄【老夫子】！】
【推荐理由：老夫子核心技能“圣人训诫”可制造束缚效果，在一定范围内强行“规范”混乱规则，建立临时“秩序领域”；技能“举一反三”能在规则冲突中快速找到相对安全的“漏洞”或“通路”。该投影能耗相对低廉，绑定期间附赠“师德光环”，有小概率触发“免罚金牌”效果，可抵消一次因规则混乱而导致的随机性惩罚（包括但不限于债务随机增加、物品随机消失、体型随机变化等）。】
【临时绑定费用：800，000人气值（此费用已包含首小时体验费及“入学手续费”）。是否立即绑定，开启您的“秩序地铁”之旅？】
“老夫子？！” 李二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就是那个拿着戒尺，满口‘有教无类’，实际上最喜欢打手板心的教导主任型英雄？绑定他是不是还得先背诵《论语》？考试不及格会不会被留堂？”
【宿主果然具备极高的悟性！绑定即视为自愿入学“夫子门下”，默认接受夫子的一切教导（包括体罚）。学费及学杂费已包含在绑定费用中。请宿主速做决断，周围规则混乱度正在持续升高，三秒后您有1.7%的概率因“视觉信息过载”而暂时失明，且有0.3%的概率您失明后看到的第一个东西是您翻倍后的债务数字。】
“……绑！我绑！我绑定了！” 李二蛋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这哪里是选择，这分明是逼良为娼……啊不，是逼上梁山！
光芒一闪，一位手持明灯形态戒尺、须发皆白、身形句偻却目光如电、不怒自威的老者虚影，出现在这混乱不堪的地铁通道中。老夫子甫一现身，那双锐利的眼睛就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四周，顿时眉头紧锁，手中戒尺“啪”地虚空一敲，发出带着浓重口音的、威严十足的呵斥：
“成何体统！墙壁乱动，不成方圆！鼠辈直立，有伤风化！噪音无常，扰乱心神！光影错位，混淆是非！统统该打！罚抄《秩序篇》一百遍！”
说来也怪，老夫子那看似古板僵硬的呵斥声和戒尺上散发出的朦胧光辉，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规定性”力量。明灯照耀之处，那蠕动的涂鸦如同被老师盯上的捣蛋学生，瞬间僵住，不敢再动；那队直立行走的老鼠更是“吱”一声惊呼，慌乱地恢复了四脚着地的本能，狼狈窜入阴影；连那飘忽不定的噪音，都变得稳定、平缓了不少。一个直径约五米左右的、散发着淡淡书香（或许是错觉）和秩序气息的“临时教室领域”，以老夫子为中心展开，将外界的混乱与疯狂暂时隔绝。
【秩序领域已展开！范围内规则稳定性提升50%！请注意：维持领域需持续消耗能量，且宿主需尽量遵守领域内基本行为规范（如：不得大声喧哗、不得随地吐痰、不得破坏公物等），否则可能引起“夫子”不满，导致领域不稳或额外收费！】
李二蛋看着脑海中那因为支付了巨额“学费”而再次雪上加霜的负债数字，又看了看前方那深邃、诡异、仿佛隐藏着无数“规则陷阱”和“收费项目”的地铁隧道深处，再感受了一下身边这位一丝不苟、仿佛随时会因为他站姿不端正而给他一戒尺的老夫子……
他长长地、悲愤地、带着生无可恋的哭腔，叹了口气。
“这就是自由的滋味吗？” 他喃喃自语，“先是欠了一屁股永远还不清的债，然后被扔进一个疯子乐园，最后为了活命，还得请来个教导主任管着自己……这代价，也太?坑爹了吧！”
（第11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