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料定林青会亲自出手,虽然摸不清对方底细,但对自己浸淫数十年的丹术仍有绝对自信,尤其是炼制最拿手的“玄雾凝碧丹”。
然而,林青却摇了摇头。
“我不与你比。”
姜离一怔:“你……你什么意思?要反悔?”
林青抬手,轻轻拍了拍身边自从被围住后就一直低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的柳如烟的肩膀,将她轻轻向前推了半步。
“我的徒弟柳如烟,与你比。”
哗——!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林青。让一个筑基期的女徒弟,去和玄雾堂成名已久的金丹丹师比试炼丹?还是炼制五品灵丹“玄雾凝碧丹”?这已经不是轻视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是对姜离,更是对玄雾堂整个丹道传承的蔑视!
“哈哈哈!”姜离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被侮辱的狂怒与荒谬感,“好!好一个缥缈宗!好一个‘前辈’!竟然让一个筑基小丫头来羞辱我?你以为这是儿戏吗?!”
就连原本一些中立、或对姜离煽动有所反感的修士,此刻也觉得林青此举太过儿戏,太过傲慢无礼了。让筑基对阵金丹丹师,这比试还有何公平可言?有何意义可言?
柳如烟更是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慌乱与不敢置信。她看向林青,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哭腔:“师……师父……我……我不行的……我怎么能……怎么能和姜大师比……我……”她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晕厥过去。她虽然得林青指点,丹道见解有所提升,但修为、经验、手法与姜离相比,无异于云泥之别!师父怎么会让她出战?这……这根本就是让她去送死啊!
面对姜离的狂怒、众人的哗然、以及柳如烟绝望的哀求,林青的神色却依旧平淡如水。他看着柳如烟,眼神中既无逼迫,也无安慰,只有一种洞彻般的平静。
“炼丹之道,修为经验固是助力,但根本在于‘明理’与‘用心’。”林青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柳如烟耳中,也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你既能看出他丹术中之不足,便已胜过许多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者。他所缺者,你已知晓。你所需者,无非是将所知之理,付诸实践的一点勇气罢了。”
他顿了顿,看着柳如烟那双蓄满泪水、惊惶无助的眼睛,语气放缓了些许:“你是我林青的弟子。我既让你去,便有让你去的道理。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不敢站在那个位置上,用你的理解,去炼一炉你自己认为‘对’的丹。”
柳如烟呆呆地看着林青,师父的话语像是一道清泉,流入她混乱恐惧的心田。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敢不敢?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去炼丹?
她想起师父平日的教导,想起那本《基础丹解》上看似简单却直指本源的批注,想起自己刚才观察姜离炼丹时心中那些清晰的感悟……是的,她知道自己看出了问题,知道了“不该怎么做”。可是,“该怎么做”呢?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但师父那平静而笃定的目光,却像是一点微弱的火种,在她心底顽强地燃烧起来。师父……从未骗过她。师父说让她去,或许……或许真的可以?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细微的刺痛。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眼中的慌乱,却逐渐被一种挣扎的、微弱的光芒所取代。
而另一边,姜离看着柳如烟那副胆小怯懦、泫然欲泣的模样,再看看林青那副“故弄玄虚”的姿态,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与无比的自信。让这么个废物一样的丫头跟自己比?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自己赢定了!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彻底!要用最完美的丹药,最华丽的异象,将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徒,连同整个缥缈宗,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他昂起头,脸上恢复了那种矜持的傲然,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对林青道:“既然阁下执意如此,姜某便成全你。只是,与这等修为浅薄之辈比试,未免胜之不武。不如这样,限时一个时辰,各自炼制一炉‘玄雾凝碧丹’。成丹之后,由在场诸位同道公议品阶高下。如何?”
他提出限时和公议,看似公平,实则是进一步挤压柳如烟的可能性。一个时辰炼制五品丹,对金丹丹师也是紧凑考验,对筑基修士更是难如登天。公议品阶,则能最大程度确保他凭借名声和人脉稳操胜券。
林青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可。”
一个字,敲定了这场实力悬殊、却又因林青的“狂妄”与柳如烟的“胆怯”而充满了戏剧性张力的炼丹比试。
消息如同旋风般传开,整个天阙原外围都被惊动了。无数修士放下手中的事情,蜂拥而至,将丹道演示区围得水泄不通,人人都想亲眼目睹这荒诞又刺激的一幕——玄雾堂天之骄子姜离,对阵缥缈宗筑基女徒柳如烟!
场地被迅速清理出来,两座制式相同的青铜丹炉被安置在中央,地火引燃。玄雾堂提供了两份炼制“玄雾凝碧丹”的材料。
姜离气定神闲地走到左侧丹炉前,开始娴熟地检查材料、温养丹炉,动作优雅从容,引来阵阵喝彩。他甚至还抽空向支持者们微笑致意,仿佛不是来比试,而是来表演。
而柳如烟,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被林青轻轻推到右侧丹炉前。她低着头,小手紧紧抓着衣摆,指尖发白,身体僵硬,甚至不敢抬头看对面气焰嚣张的姜离和周围黑压压的、充满审视与嘲弄目光的人群。她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呼吸艰难,大脑一片空白。师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可恐惧却如同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