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宗后山,晨露未曦。
林青拎着药篓,行走在长满青苔的湿滑小径上。皓月真人静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一袭白衣在朦胧的晨雾与斑驳树影间,显得格外清冷出尘。青麟老人则亦步亦趋地跟在更后面,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几株刚刚由林青“指点”他剔除杂质的月见草,神情专注得如同在雕琢一件绝世灵宝,只是眼角的余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方那抹白色的身影。
山间很静,只有鸟鸣啁啾,溪水潺潺。但林青却觉得,这安静里,似乎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这别扭的来源,他似乎隐隐有所察觉。
他脚步微顿,侧头,用只有皓月能听到的声音,似是无意地问道:“千星近日……似乎常在后山寒洞附近徘徊?”
皓月真人眸光微动,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应道:“嗯。诸葛玄霸魔性不稳,千星道友受托看顾,确在彼处耗费心神。”她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对千星是褒是贬,但那股子冰雪般的疏离感,却比往日似乎更重了几分。
林青闻言,心中那点模糊的猜测似乎清晰了一些。千星常去寒洞,皓月似乎对此有些在意?方才在山门前,刘清风“指点”皓月时,千星并未现身。而皓月出手惩戒诸葛玄后,气息中那丝寒意,似乎也并非全因诸葛玄而起……
再联想到平日里,千星那虽然恭敬却总带着距离感的姿态,以及皓月那万年冰封般的清冷……林青忽然觉得自己悟了。
这二人,莫不是彼此有意,却因身份、修为差距,或是性格使然,各自矜持,以至于关系微妙,甚至产生了些误会与隔阂?皓月方才那异常的寒意,莫非是……在介意千星未曾出面?或是对千星过于关注诸葛玄霸而有所不快?
林青自认为并非喜好牵线搭桥之人,但既然这两人都在宗门之内,一个算是“管家”,一个算是“客卿”,若能关系融洽,于宗门安定亦有益处。何况,看他们这般别扭着,连采药的氛围都显得有些凝滞。
他略一沉吟,心中有了计较。
又走过一段路,前方出现一片向阳的缓坡,坡上零星生长着一些茎叶细长、顶端开着米粒大小淡蓝色花朵的植物,正是“寒星露”的伴生草“蓝星苔”。此物虽非寒星露那般珍稀,但性喜洁净,对生长环境要求颇高,且往往与寒星露伴生,可作为寻找寒星露的线索。
林青停下脚步,看了看天色,对皓月真人道:“采集寒星露,需待月上中天,其草叶凝聚月华与星辉之精,方显露珠。此刻尚早。这蓝星苔的采集也有些讲究,需以冰属性灵力包裹根须,方能保全其寒性不散。”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皓月,“我观你对冰属性灵力的掌控已臻化境,此事由你来做最为妥当。你且在此处细心采集,勿损其根。我再去前方探查一番,看看有无寒星露的踪迹。”
他这话合情合理,皓月真人擅用寒冰之力,由她采集蓝星苔确是最佳人选。
皓月真人并未多想,只当是寻常安排,微微颔首:“好。”
林青又转向跟在后面、竖着耳朵听的青麟老人,随手一指坡地另一侧几丛不起眼的、开着白色小花的灌木:“青麟长老,那便是‘宁神花’,花瓣需在晨露将干未干时采集,方有安神静心之效。此刻时辰正好,劳烦你采摘一些,花瓣需完整,不可揉碎。”
青麟老人正愁没有更多表现机会,闻言立刻精神一振,连连点头:“前辈放心!晚辈定当仔细!”捧着月见草就朝着宁神花丛走去,还不忘偷偷又瞥了皓月一眼。
林青点点头,不再多言,拎着药篓,独自朝着山林更深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后。他走得干脆,心里却想着:将皓月单独留下,千星若在附近,或许会过来?即便不来,让皓月独自做些细致活计,平心静气,也好过跟在自己身边,总带着那股子莫名的冷意。至于青麟老头……嗯,让他忙点也好,省得总用那种古怪的眼神偷看皓月。
他自觉安排妥当,却不知自己这看似寻常的“分工”,在旁人眼中,尤其是落在某个刚刚经历了“黄瓜惊魂”、神念受创、正隐于暗处调息的千星魔尊感知里,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
……
林青离去后,山坡上一时只剩下皓月真人与青麟老人。
皓月真人走到一丛蓝星苔前,蹲下身,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指尖一缕纯净到极致的冰蓝寒气缭绕,轻柔地拂过泥土,精准地将一株蓝星苔连根包裹,缓缓提起,根须上竟无半点泥土残留,每一丝细微的根须都完好无损,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她动作行云流水,神色专注清冷,仿佛在做一件与大道相合的自然之事,周遭的空气都因她指尖寒气而显得更加澄澈。
不远处,正在小心翼翼、几乎是一瓣一瓣采摘宁神花的青麟老人,看着这一幕,眼中不禁流露出惊艳与赞叹。不愧是能一指重创诸葛玄的存在,这对力量的控制,已至毫巅,更难得的是那份与自然契合的韵味。他心中对皓月的倾慕不禁又深了几分,采花的动作都更加轻柔起来,仿佛怕惊扰了那片冰雪般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一炷香后,一道星光悄无声息地在山坡边缘凝聚,化作千星魔尊略显虚淡的身影。他受那“黄瓜一击”,神念受损不轻,但感应到林青离去,皓月独自在此,且附近还有那让他心有余悸的诸葛玄霸,终究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他刚一现身,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皓月身上,见她安然无恙,正在专注采集,心中微松。但随即,他便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个正一边采花、一边不时偷瞄皓月的青麟老人。
千星魔尊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这炼器堂的老头,怎么也在此处?还这般神态?他虽对男女之情不甚敏感,但也并非不通世事。青麟眼中那掩藏不住的倾慕与热切,在他这活了万古的老魔头看来,简直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般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