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名怀特家族的幸存者被带入霜岩领，霜岩领的二级戒备状态就未曾解除，已经持续了三天。
堡垒城墙之上，哨兵的数量增加了一倍，雷恩麾下的斥候们更是将巡逻范围扩大到了极限，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危险的边缘地带侦查。
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如同绷紧的弓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重的等待，等待着预料之中兽人疯狂的报复或是大军压境的骇人场面。
然而，现实却与霜岩领众人所料想的截然不同。
三天过去了，却依旧还是风平浪静。
没有铺天盖地的兽人军队，没有凶悍的狼骑斥候，甚至连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都看不见。
派出去的一波波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始终如一，周围除了呼啸的风雪和死寂的荒原，空无一物。
“邪了门了……”巴顿挠着他那钢针般的头发，站在城垛边低声嘟囔，“那帮杂毛畜生转性了？宰了一个开拓队就心满意足，揣着肉回家过日子去了？”
这种诡异的平静，非但没有让人安心，反而像一块不断增重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
……
堡垒二楼会议室。
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却似乎始终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冰冷凝重的氛围。
木材在火中蜷缩、碳化，偶尔爆开几点火星，映照着围坐在桌旁的人们脸上沉郁的线条。
沃伦领主的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橡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说具体情况，雷恩。”沃伦的声音低沉。
雷恩深吸一口气，指向桌上摊开的地图：“大人，各位。我们按照命令，扩大了侦查范围，重点向东南和西南方向推进。我们发现了……不止一处废墟。”
他粗糙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两个点，那里原本可能标记着某个开拓队的预定选址或名称，如今却被用炭笔狠狠划了一个叉。
“这里，还有这里。距离我们大约六十到七十里。景象……和怀特家那边传来的描述一样，彻底毁了。简陋的木栅栏被推倒、砸烂，帐篷和刚刚建起一点的木屋被烧成了白地，只剩下焦黑的木炭和断裂的石基。工具、车辆碎片扔得到处都是……”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干涩：“但是，没有尸体。一具都没有。 只有……大片大片冻结在土地上的血迹，泼溅得到处都是，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出挣扎和拖拽的痕迹。还有一些……碎骨和毛发，混在灰烬和雪泥里。”
马文阴冷的声音响起，他顿了顿，说出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恐怕是被作为食物储备了。”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
巴顿的呼吸粗重起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群畜牲！”
“能确定是哪两家吗？”西里尔斯冷静地问道。
雷恩摇了摇头：“营地标志性的东西都被破坏或掠走了，很难百分百确定。但从方位和残留的一点器物碎片看，很可能是之前信中提到过的‘铁爪’范克里夫家和‘灰鬃’斯托勒家。他们两家出发比凯文少爷他们要晚几天，选的点也更靠外、更孤立。”
维尔德医师叹了口气：“看来，怀特家的遭遇……并非个例。”
西里尔斯身体微微前倾，开口问道：“大人，您近期与凯文、罗伊、莉娜他们通信时，有提及或察觉到类似的情况吗？比如……其他开拓队伍失去联系之类？”
沃伦深吸了一口气，眉头锁得更紧：“提到过。凯文上次来信中确实随口说起，有不少同期北上的开拓队伍，渐渐失去了回音，联络不上了。但……”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措辞，“但如果把所有这些失去联系的开拓队伍都算上，那个数量……未免有些太多了，几乎超过了北上开拓队伍的一半。我当时更倾向于认为他们是忙于建设，或是信使遇到了意外，应该不至于……全军覆没吧？”
他的声音到最后，也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迟疑。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妈的！”巴顿忍不住低吼一声，碗口大的拳头狠狠锤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md，这群藏头露尾的杂毛畜生！到底想干嘛？打完了就跑了？玩躲猫猫？跟老子搞心理战术？有本事就真刀真枪来打咱们啊！看老子不把他们的屎都打出来！”
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或许，”马文阴冷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兽人的首要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
“马文，你什么意思？”沃伦皱起眉头。
马文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炉火光晕下闪烁着光芒：“大人，恕我直言，暂且不论我们曾成功击退过一支兽人大军。单看我们现在的防御，初具规模的外围墙、一座日益坚固的核心堡垒、经验丰富的战士。与其他那些可能连木墙都没建多高、防御工事草草了事的新开拓点相比，我们无疑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一块‘顽石’。”
他微微停顿，让这个对比深入人心，随后目光扫过众人，“诸位，换位思考。假如你们是那个刚吃了亏的兽人统帅，你们是愿意立刻再来撞一次霜岩领这块已经崩掉你一颗牙的‘顽石’，还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先带着你的狼崽子们，去把周围那些毫无防备、鲜嫩多汁的‘羊羔’挨个吃干抹净，吃饱了，养壮了，再回来慢慢琢磨怎么砸碎这块石头？”
书记官埃德温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都有些发颤：“如果……如果真如马文所猜测的那样……那、那凯文少爷、罗伊少爷，还有莉娜小姐他们……”
“我已经给他们紧急去信了！”沃伦沉声打断了他，但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在收到怀特家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用风隼向他们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告，提醒他们立刻提高戒备，不惜一切代价优先加固防御工事！他们三家的选址离我们不算太远，人手和资源也相对充裕，只要有所准备，防御工事也在快速完善，就算不能像我们一样坚固，也绝非怀特家那样的脆弱不堪。就算兽人优先攻击他们，我们这边能够即时获取到信息。”
“雷恩！”
“领主大人！”斥候队长上前一步。
“你的巡逻队，侦查范围再向外延伸十里！重点侦查东南、西南两个方向，那是通往凯文他们据点的大致方位。注意观察是否有大规模军队移动的痕迹，或者……硝烟。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回报，不得有任何延误！”
“明白！”雷恩重重捶胸，领命而去，脚步带风。
“巴顿！”
“俺在！”壮汉吼道。
“城防交由你全权负责！给我盯紧了！告诉所有弟兄，真正的考验可能还没开始，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松懈，我唯你是问！”
“放心吧大人！谁敢偷懒，俺先掰断他的腿！”巴顿拍着胸脯保证，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最后，沃伦的目光落在西里尔斯身上：“西里尔斯，随时待命。”
“是，大人。”西里尔斯简短有力地回应，手不自觉的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明白，自己将是领主手中最锋利的剑，也是最机动的救援力量。
命令一条条发出，会议室内的凝重气氛稍稍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临战前的紧绷与有序。
沃伦走到窗边，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远处的风雪似乎更急了。
马文无声地走到他身后，阴鸷的目光同样投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