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高三年级走廊里激起一阵躁动的涟漪。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如释重负的谈笑,迅速充斥了原本只有笔尖沙沙声的空间。
林凡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张卷子塞进书包。教室里的同学正三三两两地离开,明亮的日光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投下片片移动的阴影。
“凡子,走啦!”死党陈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单肩挎着书包,一副迫不及待要投奔自由的模样。
“来了。”林凡应了一声,拎起书包。
就在这时,他无意间瞥了一眼教室前方那块巨大的黑板。值日生已经将它擦得干干净净,墨绿色的板面在最后一排日光灯的余晖下,泛着冷清的光。
忽然,他的目光凝固了。
不是完全干净。
在黑板的右下角,靠近粉笔槽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有人用指尖沾着灰尘,随意划上去的。
“李娟,还剩3天。”
字是白色的,粉笔字。
林凡皱了皱眉。恶作剧?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李娟正和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收拾东西,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看啥呢?快点啊!”陈浩又催了一声。
“那是什么?”林凡指了指黑板的方向。
陈浩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也看到了那行字。他满不在乎地“嗨”了一声,大步走过去,随手拿起板擦:“哪个闲得蛋疼的玩意儿乱写乱画……”
他用力擦了几下,那行字迹消失了。
“搞定,走吧……哎,李娟!”陈浩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模样文静的女生回过头,是李娟。
“有人在你座位上给你留‘情书’啦!”陈浩嬉皮笑脸地指着刚被擦掉字迹的地方。
李娟的脸微微泛红,嗔怪地瞪了陈浩一眼:“少胡说八道!”她旁边几个女生也跟着起哄,教室门口响起一阵短暂的嬉笑声。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林凡也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也许是哪个同学临走前的无聊之举,这种小事在枯燥的高三生活里,连一点浪花都算不上。
他和陈浩并肩走出教室,融入走廊稀疏的人流。教室的灯在他们身后“啪”地一声彻底熄灭,陷入黑暗。
然而,就在那片黑暗中,在刚刚被陈浩用力擦拭过、本该空无一物的墨绿色黑板上,那行白色的粉笔字,再一次,悄无声息地、一笔一划地,重新浮现出来。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握着无形的粉笔,遵循着某种既定的程序,冷静而精准地书写。
字迹,和刚才一模一样。
“李娟,还剩3天。”
这一次,它出现在了黑板的正中央,清晰,刺眼。
最后一个离开教学楼的管理员大叔,例行公事地用手电筒扫过一间间漆黑的教室。光柱掠过高三(五)班的窗户,短暂地照亮了黑板。
管理员的身影顿住了,他疑惑地眯起眼,凑近玻璃。
“咦?刚才检查的时候还没这字啊……”他嘀咕着,用手电光锁定那行白色的字,“李娟……这谁啊?还剩三天……啥意思?”
他摇了摇头,只当是哪个调皮学生溜回来写的,准备明天早上再让值日生擦掉。手电光柱移开,教室重新被黑暗吞没。
万籁俱寂,只有那行白色的粉笔字,在冰冷的黑暗中,默默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像一个精准启动的定时炸弹,开始了无声的读秒。
林凡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不知为何,他心头那点微小的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一粒种子,悄然落入了心田的缝隙。
那字迹,不像是随手写的。它太工整,太……冷静。
而且,他隐约觉得,那粉笔字的白色,白得有些过分,白得……毫无生气。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联想。
“怎么了你?魂不守舍的。”陈浩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没什么,”林凡深吸一口气,“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他只是觉得,那不像任何他认识的笔迹。那根本不像……任何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