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阵光华大放,古老的镇封之力如同潮汐般冲刷着圆形空地。婉清立于阵光边缘,混沌之气与玉簪共鸣,引动这磅礴力量,在她身前凝聚成一柄非虚非实、流淌着暗金与混沌光晕的巨大光剑,剑尖直指白面人,也隐隐威慑着四周黑暗中那无数蠢蠢欲动的幽绿、猩红眼眸。
白面人被鼎阵之力逼退,面具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蔓延,显得愈发狰狞。他周身归墟死气翻涌,抵抗着镇封之力的侵蚀,那干涩的声音带着暴怒与一丝难以置信:“区区仿制镇器,安能阻我?!”
他猛地将手中那柄扭曲哀嚎的黑色长枪插入脚下沙地!浓郁的归墟死气如同墨汁般浸染开来,与鼎阵的金光激烈碰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他竟是要以自身力量,强行在这镇封领域中,开辟出一小块属于“归墟”的领域!
与此同时,四周芦苇丛中的骚动达到了顶点!
“吼——!”
伴随着一声非人非兽的尖锐嘶吼,第一波攻击来了!并非那些闪烁的眼眸主人,而是无数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口器狰狞的怪虫,如同潮水般从芦苇根部和沙地缝隙中涌出,扑向场中众人!它们似乎不受鼎阵光芒的完全压制,反而被那归墟死气与鼎阵力量碰撞产生的混乱能量所吸引、激怒!
“小心!”阿勇厉喝一声,将陈栓子护在身后,手中匕首化作一片寒光,精准地劈砍着扑来的怪虫。虫尸飞溅,流出腥臭的绿色体液,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沈逸尘也强撑病体,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青铜鼎耳,笨拙却坚定地挥舞着,抵挡着零星的漏网之虫。
婉清眼神一凝,她不能分心去清理这些杂兵,她的主要对手是白面人!她心念驱动,那柄悬浮的光剑微微一颤,分化出数十道稍小一些的剑气,如同拥有灵性般,环绕着阿勇和沈逸尘飞舞,将靠近的怪虫绞杀殆尽,暂时护住了他们。
然而,这分散力量的行为,让正面抗衡白面人的压力骤增!
白面人抓住机会,插入沙地的黑色长枪猛然爆开!化作无数道细如牛毛、却带着极致湮灭气息的黑色丝线,如同活物般绕过光剑的正面锋芒,从四面八方缠向婉清的身体!
这些黑色丝线极其诡异,竟能一定程度上穿透混沌之气的防御,直侵经脉神魂!
婉清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阴寒死寂的力量如同无数冰针扎入体内,疯狂破坏着她的生机,甚至试图污染那滴初生的混沌能量!她周身的混沌光晕剧烈波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婉清!”沈逸尘看得分明,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危急关头,婉清发间的玉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簪头那漩涡虚影疯狂旋转,不再是引动外界力量,而是开始疯狂抽取她体内那被归墟死气侵蚀、即将失控的混沌能量,连同侵入的黑色丝线,一并吸入簪体之内!
它在……主动吞噬这些负面能量?!
玉簪表面,那道曾经修复的裂痕再次浮现,并且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开始蔓延出新的、更加细微的分支裂痕!它在以自身受损为代价,强行容纳和净化这些毁灭性的力量!
钻心的剧痛从神魂深处传来,婉清几乎要昏厥过去。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倒下!她强行稳住心神,不再试图驱散那些黑色丝线,反而主动将更多被污染的混沌能量导向玉簪,同时,将全部意志集中在引动青铜鼎阵之上!
“以我之血,引镇鼎之灵!”她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混沌本源的精血喷在身前的光剑之上!
“嗡——!”
光剑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剑身之上,隐隐浮现出与中央巨鼎相似的日月星辰、山川社稷图案!整个青铜鼎阵随之共鸣,八尊辅鼎光华连成一片,化作八道粗大的光柱,汇入中央主鼎!
主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鼎身那些暗金色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流动、组合,最终在鼎口上方,凝聚成一枚古朴、厚重、散发着苍茫气息的——土黄色大印虚影!
“社稷……镇岳印!”沈逸尘失声叫道,这是札记中提及的、传说中唯有真正“守钥人”以自身精血为引,方可激发的镇鼎终极形态之一!虽只是虚影,但其蕴含的镇压万物的意境,已让天地为之失色!
大印虚影缓缓旋转,对着白面人以及他脚下那片被归墟死气污染的沙地,缓缓压下!
“不——!”白面人发出惊恐的咆哮,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大印虚影蕴含的力量,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否定”与“归位”,要将他连同他的归墟之力,彻底从这片天地间“镇压”出去,甚至……反向净化!
他疯狂催动归墟死气,在头顶凝聚成一面巨大的、布满痛苦扭曲面孔的黑色盾牌,试图抵挡。
“轰隆——!!!”
大印虚影与黑色盾牌悍然相撞!没有声音,却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金光与黑气的环形冲击波向四周急速扩散!
所过之处,那些汹涌的怪虫瞬间化为飞灰!四周芦苇成片倒下、湮灭!连远处黑暗中那些窥伺的猩红眼眸,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迅速隐去!
白面人脚下的归墟领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他周身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下面并非血肉、而是由浓郁黑气构成的诡异躯体!那纯白面具“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开来,露出后面……一片深不见底、旋转着的黑暗漩涡,仿佛连接着某个恐怖的虚无!
“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身体”在那社稷镇岳印的镇压下,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
然而,就在这胜利在望的瞬间——
“嗖!嗖!嗖!”
三支弩箭,成品字形,如同毒蛇般从婉清侧后方的芦苇丛中射出!时机刁钻到了极点,正是她全力催动大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自身也因玉簪受损和精血损耗而极度虚弱的刹那!
目标,并非婉清,而是她身后毫无防备的沈逸尘和阿勇!不,更准确地说,是沈逸尘手中依旧紧握的、那几卷从沈家老宅带出的《山海古舆残卷》和《归藏札记》!
这冷箭手,直到此刻,目标依旧是这些记载着古老秘密的典籍!
“小心!”阿勇目眦欲裂,想要推开沈逸尘,却已来不及!
眼看弩箭就要命中——
原本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陈栓子,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憨厚明亮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血丝与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决绝!他仅存的右臂猛地在地上一撑,用尽刚刚被“九死还魂草”激发出的全部生机和力气,如同濒死反击的凶兽,猛地扑向了沈逸尘,用自己的后背,死死挡住了那三支淬毒的弩箭!
“噗!噗!噗!”
弩箭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残忍。
陈栓子身体剧烈一震,一口乌黑的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溅了沈逸尘一身。他看了沈逸尘一眼,那眼神复杂,有解脱,有不甘,最终化为一片空洞,强壮的身躯缓缓软到在地,气息瞬间微弱到了极致,比之前重伤时更加濒临死亡!
“栓子——!!!”沈逸尘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扑倒在地,紧紧抱住陈栓子瞬间冰凉的身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婉清心神剧震,引动的大印虚影光芒都为之一黯!
而被镇压得几乎溃散的白面人,抓住这瞬息的机会,那漩涡般的面部发出一声尖啸,整个残破的躯体猛地炸开,化作一道浓郁的黑气,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芦荡深处遁逃而去,瞬间消失不见。
社稷镇岳印的虚影因失去目标而缓缓消散。青铜鼎阵的光芒也渐渐平息,重新恢复了那斑驳古朴的模样,只是中央巨鼎上的符文,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了几分。
空地之上,一片狼藉。
怪虫尽殁,窥伺者退散,白面人遁逃。
但代价,是陈栓子为了守护典籍,以身挡箭,生机再次垂危,且身中剧毒!
婉清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踉跄着走到沈逸尘身边,看着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陈栓子,又看了看那深深嵌入他后背、箭头发黑的三支弩箭,心如刀绞。
那放冷箭的黑影,一击之后,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危机暂解,但悲伤与愤怒,如同这芦荡的晨雾,浓郁得化不开。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却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