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打破。门外,那洞穿金属大门的边缘依旧散发着暗红色的余烬,如同恶魔狞笑的嘴角。萨麦尔那混杂着惊怒与贪婪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枷锁,透过破洞死死缠绕着我和昏迷的楚子航。
他就在外面。那个执掌“毁灭”之钥的恐怖存在,竟然真的追到了这里!他是如何突破外面那层无形的信息封锁?又是如何精准定位到这个隐蔽的安全屋?难道“钥匙”之间的共鸣,不仅仅是牵引,更是一种……无法摆脱的道标?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面对全盛状态的萨麦尔,以我和重伤的楚子航现在的状态,根本毫无胜算!刚才“心之光”珠子自主爆发,虽然奇迹般地化解了那必杀一击,但珠子本身也因此黯淡了许多,内部流转的温暖光晕都变得稀薄,显然消耗巨大,不可能一直维持这种级别的防御。
怎么办?!
我的大脑疯狂运转,目光急速扫过狼藉的室内。梵卓家族的这个安全屋虽然储备了一些物资,但绝无可能对抗萨麦尔这个级别的敌人。强行突围是死路一条,固守待援?外面已经被封锁,援兵何时能来?更何况,谁知道援兵是友是敌?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门外那股毁灭气息再次暴涨!显然,萨麦尔从最初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他不再试探,准备发动更猛烈的攻击,一举拿下我们,夺取“心之光”和其他物品!
轰!!!
整个安全屋剧烈一震!并非能量冲击,而是某种更加霸道、更加直接的力量碾压!坚固的岩石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无数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天花板上的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
他要强行拆了这里!
不能再犹豫了!
我的目光猛地落在了怀中那本古老的金属书册上!它依旧沉寂,封面上的心形印记光芒微弱。但之前,正是它引动了囚笼的规则,指引了通道!
记录……规则……指引……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这个安全屋,是梵卓家族设立的,必然有其独特的炼金矩阵和空间定位规则!而这本源自囚笼、记录着无数规则信息的书册,能否……干扰,甚至暂时“覆盖”这里的规则?
赌一把!
我猛地将体内那丝残存的秩序之力,连同“心之光”珠子传递来的最后一股暖流,不顾一切地全部注入到古老书册之中!同时,我的意识死死锁定书册封面那个由星图和心印构成的复杂图案,发出最强烈的意念——
定义此处!规则紊乱!空间迷锁!
嗡——!!!
书册仿佛被注入了强心针,封面上的星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那心形印记再次亮起,但这一次,散发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温暖,而是混合了一种冰冷的、属于“记录”与“定义”本身的绝对意志!
以书册为中心,一股无形的、蕴含着庞杂规则信息的波动,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巨石,猛地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安全屋!
咔嚓!咔嚓!
安全屋内,那些由梵卓家族刻画的、原本稳定运行的炼金矩阵符文,在这股外来规则信息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光芒明灭不定,结构开始扭曲、崩坏!
与此同时,安全屋外的景象,透过门上的破洞和墙壁的裂缝,开始发生诡异的扭曲和变化!原本是山林岩石的景象,此刻却仿佛被打碎的镜子,折射出光怪陆离的碎片——有锁链回廊的冰冷墙壁,有能量交汇之厅的七彩河流,甚至还有那片死寂荒原的灰色沙砾……各种来自囚笼不同区域的景象碎片,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现、交织!
整个安全屋所在的空间,仿佛被强行从现实世界中“剥离”了出来,陷入了一种极不稳定的、规则混乱的“夹缝”状态!
“嗯?!规则干扰?!”门外,传来了萨麦尔惊疑不定的怒吼声。他那狂暴的毁灭气息撞上这混乱的规则领域,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力量被分散、扭曲、引向了不可预知的方向!他试图强行突破,但每一次攻击,都仿佛落在了空处,或者被引偏,甚至偶尔会反弹回一部分力量!
有效!书册的力量,真的能干扰现实世界的局部规则!
但我丝毫不敢放松。维持这种规则混乱领域,对精神和力量的消耗是惊人的!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放在磨盘上碾压,那丝秩序之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心之光”珠子也变得如同普通的石子般冰冷沉寂。书册本身也在剧烈震颤,封面上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毁。
这只是权宜之计!困不住萨麦尔太久!
我必须趁这个机会,找到生机!
我的目光扫过昏迷的楚子航,扫过那柄插在地上的、布满裂纹的村雨。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堪称自杀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现出来。
混沌……“万象崩离之序”的混沌面……
在囚笼中,面对那片被污染的混沌区域时,我体内的混沌面曾与之共鸣,甚至差点失控。萨麦尔的力量,同样充满了毁灭与混沌的特性……
如果……我能主动引动一丝混沌力量,不是用来攻击,而是用来……模拟,或者说,“污染”这片已经被书册扰乱的规则领域,将其变得更加混乱、更加不可预测,甚至……制造一个针对萨麦尔的小型“陷阱”?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主动引动混沌,无异于玩火自焚!以我现在的状态,稍有不慎,就会被混沌反噬,彻底湮灭!
但……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墙壁上越来越多的裂缝,听着萨麦尔那越来越近、充满了暴戾的咆哮,我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我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体内那死寂的深处,小心翼翼地,如同触摸毒蛇般,去触碰那被秩序之力和“心之光”勉强压制着的、代表着“崩离”与“归墟”的混沌本源。
就在我的意识接触到那一片黑暗的瞬间——
轰!!!
并非力量爆发,而是一段更加清晰、更加汹涌的记忆洪流,伴随着一个充满了无尽愤怒与悲怆的咆哮,猛地冲破了某种一直存在的桎梏,悍然撞入了我的脑海!
这一次,不再是碎片!
我清晰地“看”到了——那个身着星辉铠甲的身影,站在一座贯穿星河的巨大石门之前!那石门古朴、苍凉,上面刻满了与囚笼锁链上类似的、却更加古老宏大的符文!门后,是翻滚的、无法形容的混沌阴影,以及……无数双冰冷注视着的“眼睛”!
我看到他(我?)回头,看向身后——那里站着六道散发着不同光芒、却同样强大的身影!其中,有手持火焰巨剑的战士,有笼罩在圣光中的祭祀,有操控着无数齿轮的机械师……甚至,我还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散发着翠绿生机与宁静气息的女性轮廓……
七大钥匙的执掌者!他们曾并肩而立!
然后,我听到了他(我?)那充满了血泪与决绝的、最终的呐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震撼灵魂:
“约定是枷锁!观测是牢笼!”
“以吾等之血!燃七钥之光!”
“映照‘心’之辉!打破这永世轮回!”
“后来者……若见‘门’开……切记……”
“……‘心’之所至……即为……彼岸!!!”
轰隆——!!!
仿佛整个宇宙在意识中爆炸!
这段完整的、充满了悲壮与反抗意志的记忆,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那其中蕴含的绝望、不甘、愤怒、以及最后那孤注一掷的希望,与我此刻的处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呃啊啊啊啊——!!!”
我抱着头颅,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嘶吼!眼耳口鼻中同时渗出了金色的血液!体内的秩序之力因为这剧烈的冲击而彻底紊乱,那一直被压制的混沌面,在这同源记忆和极致情绪的引动下,如同脱缰的洪荒巨兽,轰然爆发!
黑暗!纯粹的、湮灭一切的黑暗自我的体内奔涌而出!不再是细微的躁动,而是全面的、失控的暴走!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在那无尽的黑暗与毁灭冲动中,我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清明”。
那记忆中的呐喊,“心之所至,即为彼岸”,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牢牢定住了我即将被吞噬的意识核心。
我猛地抬起头,双眼已然化作一片纯粹的金色,但瞳孔深处,却有一点微弱的、与“心之光”同源的温暖白芒在顽强闪烁。
我看向那本依旧在维持规则混乱领域的古老书册,看向门外那因为混沌爆发而变得更加狂暴和不稳定的规则乱流,看向萨麦尔那惊疑不定、甚至带着一丝本能畏惧的身影……
一个明悟,浮上心头。
我放弃了压制,放弃了控制。
而是引导着那失控的混沌洪流,混合着书册散发的规则信息,以及记忆中那七大钥匙并肩而立的悲壮意蕴,朝着门外,朝着萨麦尔,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万象崩离——此处……即为归墟之引!”
没有光华,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绝对的、概念层面的“牵引”与“标记”!
那混乱的规则领域,在混沌力量的注入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和目标!所有的混乱、扭曲、不确定,都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向了门外的萨麦尔!
他周身的毁灭能量,他赖以存在的规则根基,在这股针对性的、混合了“记录”、“定义”与“崩离”的诡异力量侵蚀下,开始剧烈地沸腾、冲突、甚至……自我湮灭!
“不!这是什么力量?!!”萨麦尔发出了惊恐的怒吼,他试图挣脱,却发现自身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越是挣扎,那规则的混乱和混沌的侵蚀就越是猛烈!他体表的暗红色闪电变得明灭不定,甚至连他手中那柄毁灭巨剑,都发出了细微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就像一颗被投入了规则搅拌机的石子,正在被这混乱的领域强行“分解”!
而我,在发出那一击后,也彻底耗尽了所有力量。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意识在混沌反噬和力量枯竭的双重折磨下,迅速沉向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最后看到的,是萨麦尔那在规则乱流和混沌侵蚀中疯狂挣扎、却又无法摆脱的暴怒身影,以及……安全屋那摇摇欲坠的墙壁上,因为规则极度混乱而偶然折射出的、一片宁静的、闪烁着星光的……湖泊景象?
那是……卡塞尔学院的……天鹅湖?
幻觉吗……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只留下门外萨麦尔那越来越远的、充满了不甘与暴戾的咆哮,以及这片被规则混乱和混沌气息暂时笼罩的、如同风暴之眼的……安全屋废墟。
困兽之斗,惨烈如斯。
而往昔的低语与彼岸的微光,似乎已在血与火中,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