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温度正好,是徐贞月最喜欢的雨前龙井和七分烫的温度。
她不禁微微抬头,夸了梅儿一句:“梅儿果真好记性,这茶水我很喜欢。”
梅儿得了夸奖,也未表现得十分得意,而是谦卑地低头笑道:“沈夫人是咱们家夫人的恩人,奴婢记得这些也是应当,当不得夫人这句夸赞。”
唐婉瞧着两人的互动,笑得更加温柔,她眉眼弯弯,温柔地为怀里的孩子掖了掖襁褓,带着几分母亲特有的炫耀和柔软:“是吧?你姐夫也说像我多一些,就是夜里爱闹些,奶娘换了两三个,都哄不好,只能抱来我哄,吵得人睡不安生。”
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满是甜蜜的抱怨。
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姐夫好几次被吵得一整晚睡不着,我让他去书房休息,或在旁边院子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他却说,生孩子是我辛苦,照顾孩子总不能再让我一个人辛苦。”
说着,嘴角又微微上扬起来。
她眉眼弯弯,落在徐贞月眼中,格外幸福。
徐贞月也跟着笑着打趣道:“知道姐姐同姐夫恩爱,我与相公都羡慕着呢。”
说起来她和沈培风......
自她穿过来到今日,也有一年多了,孩子生下都有一岁多,她和沈培风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却始终都没有捅破。
不过她倒也不急,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就是不知沈培风是如何想的,他那边急不急?
徐贞月先是仔细给唐婉诊了脉,唐婉正喝的补药就是她开的方子,如今再把脉,唐婉的身子果真好了许多。
“姐姐脉象平稳,生产的亏空得慢慢温补回来,我给姐姐开的药方可以继续喝着,食补、药补同时进行,我再给姐姐开个方子,姐姐让人去抓药回来,每晚用掺了药材煮过的水泡泡脚,对身子也好。”
她说得仔细,旁边李嬷嬷、梅儿、兰草也记得仔细。
这些事都不用唐婉自己操心,底下人就自己办好了。
等说完这些注意事项,徐贞月才让身后的忍冬和白芷、白芨将此次带来的节礼一一拿出来。
“这些是我和我娘线下时做的,针线粗陋,姐姐别嫌弃。”
“这襁褓、虎头鞋和虎头帽的花样都是我娘画的,我亲自绣成,绣活儿不比姐姐平日用的那些,姐姐勿怪。”
“还有这百家被,是跟村里各家讨的碎布缝的,寓意好,盼小外甥无病无灾,受百家庇护。在缝之前都用热水烫过,姐姐可以放心用。”
“这对儿小手镯,样式是我胡乱画的,想着给小孩子戴,图个平安灵巧。”
每一件礼物呈上来时候,她都会仔细说一遍,话语里全是朴实的关心与祝福。
唐婉摸着那针脚细密的虎头鞋、柔软温暖的百家被,又拿起那对小巧别致、刻着吉祥云纹的金手镯,眼底泛起感动的泪光。
她最终拿起忍冬手中捧着的婴儿襁褓,强扯出一抹笑容:“妹妹的绣工是极好的,你总是这般有心,我......我这做姐姐的,当真不知说什么好。这孩子也是托你的福才得以降世,姐姐只恨不能把这条命都给你,才能报得一二恩情......”
徐贞月覆上她的手背,温柔地安抚着唐婉:“姐姐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当初我们能相识,有这一段姐妹缘分,便说明你我姐妹之间的羁绊已经成了定数,我给我小外甥准备礼物,这又有什么费心思的呢?难道姐姐忘了当初我生孩子,姐姐送礼时候说得话了?都是姐妹,不该计较这些。”
唐婉刚刚生产,体内激素本就不稳,被徐贞月这么一说,竟开始落起泪来。
无法,徐贞月只好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一边继续给唐婉擦拭眼泪,一边继续哄着。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不见唐婉的眼角再有泪珠下来。
唐婉拉起徐贞月的手,缓缓道:“如今你村里几家作坊,听你姐夫说,还有田里新粮种的推广也归你管,你那么忙,还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却还惦记着我和孩子,夜里抽空绣这些。妹妹,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眼睛,可千万别自己熬坏了。你我姐妹,情谊自在心中。”
徐贞月再次握住她冰凉的手,掖到被子里去,才说道:“姐姐说的哪里的话,都说了,姐姐待我好,我也待姐姐好,你我姐妹,心里明白就好。如今姐姐添丁进口是大喜事,我做这些,心里也高兴。”
这次,唐婉终于没有再哭下去。
她让奶娘抱孩子去侧间喂奶,自己和徐贞月单独待会儿,梅儿和兰草一个去熬药,另一个去厨房吩咐准备午饭,只留一个李嬷嬷在旁边差遣。
两人说着体己话,唐婉少不得又问起徐贞月在村里的情形。
当初听齐豫珩说贞月妹妹自己研究出了高产的粮种,她原打算亲自去看看的,奈何怀着孩子,她体质又特殊,怕有什么好歹,也就没跟着去。
听到徐贞月亲口说起红薯和土豆再次丰收,来年有望成功在村里先推广下去,唐婉也由衷地为徐贞月感到高兴。
当问起徐贞月的家事,徐贞月主动说起孙秀兰之事已最终了结,那人如今已病重不起,沈钧越罪有应得,与孙秀兰母子阴阳两隔时,唐婉一改往日温温柔柔的模样,快言快语道:“恶人自有天收,这话是没错的。那些害了你们的人,终究会自食恶果。”
她拍拍徐贞月的手背,似是在开导这个妹妹:“妹妹,你心性坚定,没被他们拖垮,反而越走越好,这才是最重要的。往后啊,你和妹夫,还有孩子们,就安心过自己的好日子,少理会那些腌臜人。”
徐贞月点头,心中暖流涌动。
唐婉深处齐府后宅,长期在家养着身体,却仍能在闲暇之余关心自己,给予她贴心的支持。
这份情于她而言,始终弥足珍贵。
不知不觉聊了许久,怕耽误唐婉休息,徐贞月和沈培风两人等齐豫珩回来后一起用了顿午饭,便也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
离开之前,她又去翠微苑看了唐婉。
唐婉再三叮嘱她常来走动,又让人包了好些库房里的养身之物,还有几匹娘家送过来的、京城里的时兴料子,都硬塞给徐贞月。
“这些你带回去,给自己和婶子做两身新衣裳过年穿。还有芊凝和芊纭,本是活泼爱动的年纪,也该穿些颜色鲜亮的衣裳。等下次有好料子,我还给你留着。不许推辞,不然姐姐要生气了。”唐婉佯怒道。
徐贞月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心中感念不已。
离开齐府时,姐妹两人说定,下次互送年礼,叫徐贞月一定把几个孩子都带来,好好玩一天。
天色已近黄昏,马车终于行进至桃花村口。
姐妹两人的情分,始终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照亮且温暖着她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