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眼神里满是兴奋和赞叹。
“这才叫爷们儿!这才叫当家人的手段!你看看府里那几个,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有他这份杀伐果断?”她说的“那几个”,自然指的是贾赦、贾政、贾琏之流。
“对付那帮子喂不熟的白眼狼,就得用这种法子!打一顿,赶出去?不疼不痒的,过两天就忘了!就得像玦兄弟儿这样,一次就给他们打怕了,打残了,让他们这辈子想起来都做噩梦,他们才懂得什么叫‘规矩’!”
王熙凤越说越是解气,仿佛被欺负的是她自己一样。
她想起自己管家以来,受的那些明里暗里的气,那些阳奉阴违的刁奴,恨得牙痒痒。
可她毕竟是个女人,上面还有贾母和王夫人压着,很多事都不能做得太绝。
但贾玦不一样。
他是国公,是族长,他想做什么,谁敢拦?谁能拦?
“这下好了,”王熙凤畅快地笑道,“二姑娘也算是否极泰来了。跟着玦兄弟,以后谁还敢欺负她?我看她那个糊涂爹贾赦,以后见着迎春,都得客客气气的。”
王熙凤顿了顿道:“这次老太太不仅不会不高兴,说不定还得谢谢玦兄弟呢。如今这府里,谁才是真正能撑起贾家的天,老太太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看着平儿,忽然道:“你啊,以后也多跟可卿学学,怎么伺候玦哥儿。你看他对自己人,那是真好。惜春、迎春,哪个不是被他护在翅膀底下?以后你跟了他,也只有享福的份儿。”
平儿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
荣庆堂。
贾母听着鸳鸯的回报,她靠在软枕上,闭着眼睛,手里捻着佛珠,半晌没有说话。
“……打断了腿,卖去煤窑?”
贾母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是……外面是这么传的。”鸳鸯低声道。
贾母叹了口气:“已经是国公爷了,杀气还是这么重。孙妈妈虽然有错,但毕竟是迎丫头的奶娘,罪不至此啊……”
薛姨妈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有另一番计较。
她看着贾母的神色,柔声劝道:
“老太太,您也别气。依我看,国公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怕的就是下人没了规矩。国公爷这是杀鸡儆猴,给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提个醒呢。迎丫头性子软,有国公爷这么个强势的哥哥护着,是她的福气。”
她这话,算是说到了贾母的心坎里。
贾母再次叹了口气,睁开眼,眼神复杂。
“福气……是福气。”
她何尝不知道贾玦是为了贾家好?
自从贾玦回京,整个贾府的风气都为之一振。
抄赖家,整族学,现在又来整顿内宅。桩桩件件,都是她想做而不能做,或者做不到的。
“罢了,罢了。”贾母摆了摆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如今是国公爷,是族长,家里的事,他愿意管,就让他管去吧。我也老了,管不动了。”
“鸳鸯,你去我库里,挑些上好的布料、首饰、补品,送到宁国府去,给迎丫头。就说,是我这个做祖母的,给她赔不是了,让她在那边好生静养。”
……
黛玉小院。
林黛玉和薛宝钗也听说了这件事。
紫鹃把打听来的消息一说,黛玉的小脸就白了。
“打断腿?卖去煤窑?”她喃喃自语,手里的书卷都掉在了地上。
她想起当初在清虚观,贾玦也是这样,一声令下,锦衣卫便将那些贼人屠戮殆尽,血流成河。
她的玦哥哥,在战场上是杀神,在朝堂上是权臣,在家里……也是阎王。
她心里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为迎春感到庆幸。
“幸好……幸好有哥哥在。”她轻声说。
薛宝钗坐在她对面,手里正做着针线活。
她听完之后,只是淡淡一笑。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抬起头,看着黛玉,
“林妹妹,你忘了国公爷是什么人了?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是掌管锦衣卫和京营的都督。在他眼里,处置一个刁奴,怕是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她放下针线,认真地看着黛玉:“我倒觉得,他这么做,极有深意。”
“深意?”黛玉不解。
“你想想,二姐姐性子最是懦弱,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国公爷撞见了,又偏偏用了这么重的手段?”薛宝钗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猜,国公爷怕不是早就知道二姐姐院里的情况了。他这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他名正言顺插手,并且能一举将二姐姐从泥潭里拉出来的时机。”
“这些手段,林妹妹,你不觉得……很高明吗?”
听完薛宝钗的分析,黛玉怔住了。
她只看到了贾玦的狠辣,却没有看到这狠辣背后的深意和算计。
她再一回想,从贾玦出现,到逼问迎春,再到搜出当票,处置下人,最后带走迎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确实不像是临时起意。
原来……原来他早就想好了。
他不是冲动,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拯救那个快要被黑暗吞噬的姐姐。
想通了这一点,黛玉心中那点害怕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和骄傲。
这就是她爱的人。
强大,霸道,却又把所有的温柔和算计,都用在了保护家人身上。
“宝姐姐,你真厉害,这都能被你看出来。”黛玉由衷地赞叹道。
薛宝钗笑了笑,重新拿起针线:“旁观者清罢了。国公爷这样的人物,心思深沉如海,我们能看到的,怕也只是冰山一角。”
她低头绣着花,心里却在想,这样一个男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在家又能庇护家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金玉良缘……
和这样的人物比起来,那个只会在女儿堆里厮混,满口“男人是泥,女儿是水”的宝玉,又算得了什么呢?
薛宝钗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