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玄眼神锐利,清晰地看到在那第二艘渔船沉没的位置,数条布满吸盘、粗壮如成人腰身的惨白色触手一闪而逝,迅速将挣扎的落水渔夫拖入深海,隐约还能听到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和戛然而止的惨叫。那海妖的本体似乎隐藏在浑浊的海水之下,气息隐晦,但绝对不弱。
石柱见状,眼睛一瞪,怒气上涌,下意识就要提起他的大铁锤冲过去:“他娘的!敢害人!看俺不砸扁那畜生!”
“等等!”夏玄一把按住石柱的肩膀,沉声道,“那海妖实力不明,至少也是三阶巅峰,甚至可能是四阶。大海是它的主场,水下情况不明,说不定还有同类。你现在贸然冲过去,不仅救不了人,很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石柱虽然憨直,但也知道夏玄说得在理,他看着海面,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却只能硬生生停下脚步。
此时,海面上剩余的那些渔船也发现了危险,船上的渔夫们拼命划动船桨,扯着风帆,用尽一切办法加速朝着岸边逃命。最终,只有五艘渔船侥幸冲上了沙滩,船底在沙子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另外七八艘渔船,连同船上的渔夫,则永远地消失在了那片突然变得危险莫测的海域。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急匆匆地从村落方向赶来,为首的正是刚才在沙滩上玩耍的几个少年少女,他们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恐,显然是跑回去报信的。
赶来的人们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看着空空荡荡的海面,以及那几艘狼狈逃回、惊魂未定的渔船,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人群中瞬间爆发出悲痛的哭喊声。
“孩子他爹——!”
“我的儿啊!你回来啊!”
“当家的……”
逃回来的五艘渔船上,陆续走下十几名惊魂未定的渔夫,他们脸色苍白,有的身上还带着擦伤,望着那片吞噬了亲人和邻居的海域,脸上充满了后怕与巨大的悲伤,喃喃道:“没了…都没了…差一点,差一点我们也回不来了……”
有几个半大的孩子确认自己的父亲没有回来,直接瘫软在沙滩上,抱着头痛哭流涕,声音撕心裂肺。还有一个年轻妇人,哭喊着就要往海里冲,想去“找”她的丈夫,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只能无力地捶打着沙地,泣不成声。
石柱看得眼眶发红,他大步走到一个看起来像是村中老者的渔夫面前,瓮声瓮气地问道:“老伯,这…这到底是咋回事?那海妖经常来吗?”
那老渔夫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眼泪,唉声叹气地道:“几位侠士有所不知啊…我们这靠海吃饭,以前虽然也有海兽,但这么凶残、这么频繁袭击渔船的大妖,还是这几个月才出现的…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我们村原本有一百多艘渔船,现在…现在能下海的,连三十艘都不到了啊!”他指着那些痛哭的人,“死的都是村里最能干的壮劳力…他们一走,留下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旁边一个中年渔夫补充道,脸上带着愤懑:“我们早就上报给南海郡城了!可…可城里的官爷和那些修士老爷们说,斩妖除魔可以,但我们村子得先拿出‘诚意’…我们把村里积攒的珍珠、好皮子都送去了不少,可他们…他们收了东西,却一直推脱,迟迟不见人来!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石柱听完,猛地扭头看向夏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夏哥!这…这太惨了!俺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凌茹也悄悄拉了拉夏玄的衣袖,虽然没说话,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也写满了不忍和期待,小声附和:“公子…他们…好可怜…”
夏玄看着眼前人间惨剧,听着那绝望的哭声,又看了看一脸赤诚的石柱和目露哀求的凌茹,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他本不欲多生事端,尽快赶往秦王城才是正事。但此情此景,若就此离去,于心何安?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在那一片悲声中对石柱和凌茹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暂且留下,看看情况。但切记,不可鲁莽,一切听我安排。”
“太好了!夏哥!”石柱闻言,脸上立刻露出喜色,用力拍了拍胸膛,“俺都听你的!”
凌茹也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夏玄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夏玄转身,走向那群悲痛欲绝的村民,准备更详细地了解那海妖出没的规律和具体实力。
在几位惊魂未定的渔夫引路下,夏玄三人牵着灵马,走进了不远处的渔村。村落傍海而建,屋舍大多是用海石和木头搭建,显得古朴而简陋。此时正值午后,村里却显得有些冷清,在空地上修补渔网、晾晒鱼干的,多是些头发花白的老人和面带愁容的妇女,几乎看不到青壮年的身影,只有一些瘦小的孩童在屋舍间追逐玩耍,给这沉闷的村落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气。
渔夫们将夏玄三人带到村落中央一间稍大些的石屋前。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个拄着粗糙木杖、身形佝偻、脸上布满深深皱纹的老人,颤巍巍地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看起来至少有八九十岁了,眼神却并不浑浊。
“村长!”渔夫们见到老人,纷纷恭敬地喊道,脸上带着悲戚和依赖。
老村长目光扫过人群,声音苍老而沙哑:“回来了…今天…情况怎么样?”
人群顿时沉默下来,压抑的哭泣声再次响起。一个约莫六七岁、脸上还挂着鼻涕的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噎着喊道:“村长爷爷…我阿爸…阿妈…他们的船…没回来……”
一个看起来较为沉稳的中年渔夫,红着眼眶,凑到老村长耳边,低声快速地将刚才海上发生的惨剧叙述了一遍。
老村长听着,握着木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背上青筋凸起。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眼中流露出深切的痛苦和无力的悲哀。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岁,过了好几息,才艰难地缓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悲恸,目光转向夏玄三人。他虽然年老,但眼力还在,能看出这三位年轻人气度不凡,尤其是中间那位黑衣少年,虽然年轻,眼神却沉稳锐利,绝非普通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