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在外面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忽然,他感觉脚下地面传来细微的震颤。
很轻,轻得像心跳。
紧接着,他看见几缕极淡的银白色气息从防空洞口飘出,在月光下若有若无地缠绕,最终汇向山顶某个方向。
陈白露从洞里出来,月白衫子沾了些尘土,眼睛却亮得惊人。
“找到了。”
她拍拍衣襟,“回吧。”
“啊?这就找到了?”
玄一懵了,“在哪儿啊?咱们不去看看?”
“现在去不了。”陈白露看了眼山顶方向,“得等。”
“等什么?”
“等一个雨天。”
陈白露转身下山,“龙醒的时候,才能看得真切。”
回酒店的路上,玄一忍不住问:“师妹,你怎么知道防空洞里有线索?”
陈白露脚步没停:“百年前修太平山道的时候,挖出过一条暗河。后来暗河改道,原来的河道就成了防空洞。龙脉走水,水脉就是龙脉的影子。”
“那井……”
“那口井是当年勘探队打的探井,正好打在一条小水脉上。”
陈白露语气平淡,“水脉通地气,借它指个路而已。”
玄一愣了半天,才喃喃道:“这些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陈白露在酒店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月光照在她脸上,清清冷冷。
“九年前我来港岛,为顾家祖坟找福地,当时花了三个月,走遍这里的每一条街,每一座山。”
她推开玻璃门,“那时候,就记下了。”
玄一跟在她身后,觉得师妹真厉害,记性真好。
两人一起上电梯,随着电梯缓缓上升。
陈白露靠在轿厢里,玄一跟了进来,掏出手机划拉着,眉头越皱越紧:“师妹,我刚看了天气预报——接下来一周,港岛都是大晴天,一滴雨都没有。”
他抬起头,语气里带着焦急:“你不是说要等雨天才能看得真切吗?可咱们只有三天时间……”
陈白露眼睛都没睁,淡淡吐出一句:“明天下午,让它下一场不就行了?”
玄一一愣,随即恍然。
电梯“叮”一声到达楼层。
陈白露走出去,回头看了他一眼:“明天下午见。带你去‘玩’。”
“行。”
次日,下午三点。
太平山脚,游客稀少的一处凉亭。
陈白露戴着帽子、口罩,背着她那个洗得发白的布袋。
玄一则背了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里面装着做法事要用的家伙什。
“师妹,真要在这儿……”
玄一压低声音,看了眼不远处散步的游客。
“换个地方。”
陈白露脚步一转,带着他绕到山背一处人迹罕至的废弃观景台。
这里视野极佳,能看见维港全貌,但因为年久失修,早已被游客遗忘。
玄一放下背包,开始布置。
他从包里取出三面杏黄小旗,按三才方位插在地上。
又拿出个铜香炉,点了三炷特制的檀香——这香里掺了柳叶灰和雷击木粉,是专门用来“请雨”的。
陈白露则站在观景台边缘,眺望着远处海面上空。
今天的天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怎么看都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玄一摆好东西,走到她身边:“师妹,时辰差不多了。”
“嗯。”陈白露收回目光,“开始吧。”
玄一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那是净明派的祈雨令,非大事不得动用。
他脚踏禹步,口中念诵祈雨咒文。
声音起初很低,渐渐越来越高,在山谷间回荡。
奇怪的是,明明声音不小,但山下那些游客却像完全听不见似的,依旧悠闲地散步拍照。
三炷香的烟气笔直上升,在无风的山间凝成三股,直指天际。
玄一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空依旧湛蓝。
玄一心里开始打鼓——祈雨这种事儿,他许久没做过了,本来就不是百分之百能成,尤其港岛这种临海城市,气候复杂……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陈白露忽然动了。
她从布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拔开瓶塞,将里面几滴清澈的液体倒在掌心。
然后,她抬起手,对着天空轻轻一扬——
那几滴水珠竟没有落下,反而化作极细的水汽,升腾而上!
与此同时,远处的海平面上,不知何时悄然聚起了一团灰云。
那云移动的速度快得诡异,几乎是眨眼间就飘到了太平山上空。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凉风骤起,带着海水的咸腥味。
玄一精神一振,念咒的声音又高了三分。
“哗——”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又急又密。
几乎是瞬间,整个太平山就被笼罩在雨幕之中。
山下的游客惊呼着四处躲雨,山道上顿时空无一人。
陈白露站在雨中,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她却浑然不觉。
她闭上眼睛,伸开双手。
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了——
在雨水的冲刷下,整座太平山的地气脉络如同被显影液浸透的底片,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些原本隐而不显的“光带”在雨中变得明亮夺目。
有的从山脊蜿蜒而下,如银龙饮水;
有的在地底深处涌动,如暗河潜行。
而她昨晚感应到的那三股交汇的地脉,此刻在雨幕中显现出惊人的景象——
三条银白色的“光带”从不同方向汇聚于山顶某处,在那里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银色旋涡。
那旋涡直径约有五米,光芒纯净温润,带着勃勃生机。
更妙的是,那处地方并不在游人如织的主峰,而是在主峰东侧一处相对平缓的坡地。
坡地上长满了茂密的原生灌木,看起来像是私人领地的一部分,但并没有修建任何建筑。
“找到了。”陈白露睁开眼,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落,“就是那里。”
玄一停下念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虽然肉眼看不见她所说的“光带”和“漩涡”,但他能感觉到——那处坡地的气息确实与众不同。
雨水落在那片山坡上,竟然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四处流淌,而是以一种奇特的规律渗入地下,仿佛那片土地在主动“喝水”。
“这雨……”玄一看了眼天空,“还能下多久?”
陈白露从布袋里取出一枚特制的铜钉,用红绳系好,
“你继续维持雨势,我上去做个标记。”
她说完就朝那片山坡走去。
雨越下越大,陈白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和灌木丛中。
玄一继续念咒维持雨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