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直白，王校长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他推了推眼镜：“陆北辰同志，你这话说得太绝对了。学校处理问题当然要讲原则，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李娟同学受伤是事实，她家长要求给个说法，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就要让我妻子背黑锅？”
陆北辰的声音染上了霜。
“王校长，我妻子是77级高考考进来的，成绩优秀，平时表现良好。现在因为一场与她无关的意外，就要被扣上‘破坏同学关系’、‘行为不检点’的帽子，还要公开道歉、赔偿。这对她公平吗？”
系主任插话道：“陆北辰同志，学校没有说要给苏念卿同学扣帽子。只是李娟家长那边压力很大，我们也在想办法协调……”
“协调的结果就是牺牲我妻子？”
陆北辰打断他，“主任，如果今天受伤的是我妻子，而李娟家长有背景，学校也会这样‘协调’吗？”
这话问得犀利，系主任一时语塞。
办公室里陷入尴尬的沉默。
一直沉默的校党委工作人员这时开口。
“陆北辰同志，你是个军人，应该明白组织纪律的重要性。这件事的影响很不好，已经有不少学生在议论了。如果我们不尽快处理，任由舆论发酵，对苏念卿同学、对学校，都没有好处。”
陆北辰转向他，眼神锐利，“这位同志，我正是个军人，才更清楚什么叫纪律和原则。纪律不是和稀泥，原则不是谁闹谁有理。如果因为怕事就颠倒黑白，那才是最大的失职！”
“我要求学校成立调查组，公开、公正地调查这件事。该谁的责任谁承担，不该背的黑锅，我们一寸不让！”
王校长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军人，看着他肩章上的衔级，看着他眼神里的坚定和不妥协，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当然知道顾明宇的家庭背景——那位老爷子虽然退下来了，但在省里还有影响力。
李娟父母不敢得罪顾家，就把气撒在苏念卿身上，这心思他看得明白。
可眼前这个陆北辰……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么年轻就是正营级，又在保密单位工作，背后的能量恐怕也不小。
而且军人护短是出了名的，真闹起来，学校也难收场。
“陆北辰同志，” 王校长最终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你的要求，学校会认真考虑。这样吧，调查组的事情，我们研究一下。至于李娟家长那边，校方会去做工作。但是——”
他顿了顿：“也请你理解学校的难处。毕竟学生受伤了，家长的情绪需要安抚。苏念卿同学这边，暂时停课几天，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这也是为了她好，避免在风口浪尖上。”
“停课？”苏念卿忍不住开口，“王校长，我……”
陆北辰按住她的手，看向王校长：“可以。但我要求学校出具书面说明，写明停课原因是‘配合调查’，而不是‘接受处分’。而且调查必须在一周内完成，给出明确结论。”
王校长和几个领导交换了眼神，最终点点头：“好，就这么办。”
从办公室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走廊上，将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明宇跟在后面，快走几步追上陆北辰和苏念卿：“陆同志，苏同学，今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医疗费我会全部承担，我也会去找李娟父母说清楚。”
陆北辰停下脚步，转身看他：“顾同学，承担责任是应该的。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有些界限，从一开始就不该逾越。”
这话意有所指。
顾明宇的脸白了白，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下头：“我明白。”
陆北辰不再多说，揽着苏念卿的肩膀朝楼梯口走去。
他的步伐很稳，手臂坚定有力。
走出行政楼，陆北辰松开揽着苏念卿肩膀的手，步子迈得很快。
苏念卿跟在他身后半步，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和微微紧绷的下颌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北辰在生气。
从校门到家属区的这段路，大约要走十五分钟。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
只有风吹过梧桐树的哗哗声，和远处操场传来的隐约口号声。
苏念卿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看着陆北辰冷硬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他在办公室强势维护而升起的暖意，渐渐凉了下去。
他是在气她惹麻烦了吧。
毕竟他是军人，最重纪律和影响。
而她不仅卷进了这种不光彩的“三角恋”传闻，还闹到要学校出面处理的地步……
走到家属楼下时，苏念卿终于鼓起勇气，快走两步和他并肩：“北辰，对不起。”
陆北辰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为什么道歉？”
“我……给你添麻烦了。”
苏念卿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不是我，不会弄成这样。你工作那么忙，还要来处理这些事……”
陆北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
“念卿，”
他的声音有些哑，“在我这里，你永远不是麻烦。”
这话说得温和，可他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苏念卿看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不是生气她惹麻烦，那他在气什么？
回到家时，刘嬷嬷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不大的房间里飘着饭菜香——一小盆白菜炖豆腐，一盘炒肉，几个玉米面窝头。
这在他们家算是很不错的伙食了，刘嬷嬷总说“少奶奶要喂奶，营养得跟上”。
“少爷，少奶奶回来了。”
刘嬷嬷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
她看见两人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没多问，“洗手吃饭吧，孩子刚睡着。”
饭桌上很安静。
苏念卿小口吃着窝头，偷偷看陆北辰，他吃得很快，但动作依然保持着军人的规整——腰背挺直，咀嚼无声。
“少爷今天回来得挺早。”
刘嬷嬷试图活跃气氛，“部队不忙？”
“嗯。” 陆北辰应了一声，没多说。
刘嬷嬷看了苏念卿一眼，苏念卿轻轻摇头。
老太太心里有了数，不再多问，只默默给两人碗里添菜。
吃完饭，陆北辰起身：“我去刷碗。”
“不用不用，我来。”刘嬷嬷抢着收拾。
“您歇着。” 陆北辰不由分说地接过碗筷，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