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星渊界碑旁的腐叶被煞气卷得漫天飞,咸腥的海风裹着黑莲残瓣散出的戾气,像墨汁滴进清水般缠上韩立的脚踝,往骨缝里钻。他半跪在地,左手死死按住哪吒的后心,将仅存的混沌心暖意渡过去——那暖意刚过掌心,就被哪吒体内翻涌的修罗煞气绞得粉碎,只余下一丝微弱的温热,勉强吊着哪吒的气息。
“咳……咳咳……”哪吒突然偏头咳出一口黑血,血滴落在黑莲花瓣上,瞬间被花瓣上的逆鳞纹路吸了进去。那些纹路像是活过来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几分,原本暗紫色的鳞纹边缘,竟泛出淡淡的银光,和韩立手腕上的定海针银纹隐隐呼应。
韩立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掌天瓶的云纹——这是他七岁摔断腿时养成的习惯,当年墨大夫用这瓶子给他装清露,他就总这么捻着瓶身,仿佛能从冰凉的瓷纹里摸到一丝暖意。可此刻掌天瓶沁出的凉气,却比界碑的石面还要冷,瓶底的归墟旋涡缩成了芝麻大小,连周围飘着的丝缕煞气都吸不动了。
“装什么情深义重!”修罗族人的长杖往地上一顿,杖尖的红宝石迸出一道红光,直刺韩立后心,“今日你们两个,都得成我修罗战体的养料!”
韩立侧身避开,红光擦着他的肩甲飞过,落在身后的界碑上。只听“滋啦”一声,青石刻痕里的晨露瞬间被蒸干,碑面竟被煞气灼出一道黑印,像被烙铁烫过般冒着白烟。他刚要起身,脚踝突然被藤须缠住——是之前被敖甲斩断的牵机藤,此刻竟从腐土里钻出来,藤尖泛着暗紫,显然是吸了修罗煞气变了性。
“休得伤他!”哪吒突然嘶吼一声,残存的煞气从心口涌出来,在身前凝成一道黑盾。可那煞气刚聚起就散了大半,修罗族人的长杖一挑,就将黑盾戳出个窟窿,杖尖直逼哪吒面门:“一个连神魂都快散了的废物,也配挡我?”
韩立猛地扑过去,将哪吒护在身下。长杖擦着他的脊背划过,布料瞬间被煞气灼成灰烬,后背上的皮肤像被热油泼过,疼得他牙床都在打颤。他摸出怀里的匕首,刀柄上的“守”字硌得掌心发疼——这是墨大夫临终前给他的,说“小立,守住自己,也守住该守的人”。此刻匕首的刀锋泛着青芒,却因他手臂发麻,连举起来都有些费力。
“敖甲!你还愣着干什么?”修罗族人回头怒喝,“再不动手,等天道大人怪罪下来,你这龙族小卒担待得起?”
敖甲握着长戟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盯着韩立手腕上的银纹,喉结动了动:“你腕上的……是定海针的印记?龙宫典籍里说,这印记只有能催动定海针的人才能有,你……”
“休得胡言!”修罗族人的长杖突然转向敖甲,“一个被天道大人选中的棋子,也敢质疑目标?今日若放跑他们,你龙族的万年基业,怕不是要毁在你手里!”
敖甲的脸色变了变,长戟在地上顿了一下,震得周围的腐叶簌簌作响:“本将行事,自有龙宫规矩。韩立,你若肯交出掌天瓶和黑莲残瓣,本将可带你去见陛下,或许……或许能饶哪吒一命。”
“饶他一命?”韩立冷笑一声,后背的疼痛让他说话都带着颤音,却没半分退让,“你们天道的‘饶命’,不就是把我们炼成道果的借口?当年娲皇剖心,难道不是被你们逼的?”
他这话刚出口,掌天瓶突然在怀里发烫,瓶底的归墟旋涡竟重新转了起来。韩立低头一看,只见手腕上的定海针银纹正往掌天瓶上爬,银纹所过之处,瓶身的云纹都亮了起来,像有无数颗碎星嵌在瓷面上。
“这是……定海针的共鸣?”敖甲的瞳孔猛地一缩,长戟都差点从手里滑下去,“不可能!定海针在敖丙将军手里,怎么会和你的瓶子共鸣?除非……除非你有娲皇指骨!”
修罗族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长杖上的红宝石发出刺耳的嗡鸣:“娲皇指骨?难怪你能催动归墟引力!今日这两样宝贝,我都要了!”
他说着,突然纵身跃起,长杖往黑莲残瓣的方向砸去。韩立急忙将哪吒往旁边一推,自己扑向黑莲——他知道,这残瓣是哪吒最后的生机,若是被修罗夺走,哪吒就真的没救了。
可他刚碰到黑莲的花瓣,就感觉一股巨力从花瓣上传来。那些逆鳞纹路突然暴涨,像无数把银刀般刺向他的掌心,腕上的银纹也跟着发烫,竟和花瓣上的纹路缠在了一起。韩立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是娲皇剖心时的场景,她将一截指骨往定海针里塞,嘴里念着“待逆鳞映煞,归墟开眼,便是真相大白时”。
“啊——”韩立疼得闷哼一声,掌心的血顺着花瓣往下流,滴在逆鳞纹路上。那些纹路像是吸到了养分,瞬间亮得刺眼,黑莲残瓣突然剧烈抖动起来,花瓣上的煞气像潮水般往外涌,将修罗族人的长杖逼得退了回去。
“这是……封印解除的征兆?”敖甲的声音里满是震惊,他往后退了两步,盯着黑莲的眼神里,既有恐惧,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龙宫典籍里说,灭世黑莲与定海针同源,若遇娲皇血脉,可解归墟封印……”
修罗族人显然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他咬了咬牙,长杖上的煞气更浓了:“管你什么封印,今日这黑莲,我必须带走!”他猛地挥杖,一道黑色的煞气柱直轰黑莲,“给我碎!”
韩立刚要起身抵挡,就感觉身后传来一股暖意。哪吒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捂着心口,嘴角还挂着黑血,却将残存的煞气都聚在指尖,往韩立的后心推去:“韩……韩立,用你的银纹……引煞气……”
那股煞气刚进入韩立体内,就和混沌心的暖意缠在了一起,顺着手臂往腕上的银纹流去。银纹瞬间亮得像根银烛,竟从韩立的手腕上飘了起来,往黑莲的逆鳞纹路飞去。两者一碰,就像星火落在干草上,瞬间燃起银色的光焰,将黑莲整个裹了进去。
“滋啦——滋啦——”煞气在光焰里被烧得作响,黑莲花瓣上的逆鳞纹路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纹路里藏着的细小文字——是娲皇的笔迹,写着“归墟海眼,定海针芯,指骨为钥”。
韩立的心猛地一沉,他终于明白手札里“定海针镇墟,针芯藏娲骨”的意思——定海针的核心不是别的,正是娲皇的半截指骨!而这黑莲的逆鳞纹路,就是打开定海针封印的钥匙!
“不好!他要解定海针的封印!”修罗族人的脸色大变,他不再管黑莲,转身就往逆星渊深处跑,“天道大人要是知道了,我可担待不起!”
可他刚跑了两步,就被一道银光缠住了脚踝。是韩立腕上剩下的银纹,此刻竟像活过来的藤蔓,顺着地面追过去,缠上了修罗族人的腿。银纹上的光焰烧得修罗族人惨叫一声,他的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烧成了黑灰——那是盘古戾纹的力量,专门克制修罗煞气。
“盘古戾纹?!”敖甲的声音都在发抖,他突然跪了下来,对着黑莲的方向磕了个头,“属下敖甲,参见娲皇传承人!”
韩立愣住了,他看着敖甲,又看了看怀里的哪吒——哪吒已经晕了过去,脸色却比之前好了些,胸口的起伏也平稳了些。他刚要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龙族修士的呼喊:“敖甲将军!陛下有旨,速将韩立和哪吒带往海眼!”
敖甲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抬头看向韩立,眼神里满是挣扎:“韩立,你……你快带着哪吒走。海眼那边,陛下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若是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那你怎么办?”韩立问道,他能看出敖甲的犹豫——一边是龙宫的规矩,一边是娲皇的传承,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敖甲苦笑一声,拿起长戟往马蹄声的方向走去:“本将是龙族的将军,自当守龙宫的规矩。只是……只是若有来世,本将愿追随娲皇传承人,揭开天道的真面目!”
他刚走了两步,就被一道金光击中了后背。敖甲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回头一看,只见为首的龙族修士手里握着一把金色的长剑,剑身上刻着“龙宫执法”四个字。
“敖甲,你竟敢通敌!”执法修士冷喝一声,长剑再次挥出,“今日,本将就替陛下清理门户!”
韩立心里一紧,他刚要起身去帮敖甲,就感觉怀里的掌天瓶突然发烫。瓶底的归墟旋涡重新扩大,这次竟在瓶口形成了一道银色的光门,光门里隐约能看到一根银色的长针——是定海针!
“定海针……在光门后面?”韩立喃喃道,他低头看了看哪吒,又看了看即将被执法修士斩杀的敖甲,心里做了个决定。他将哪吒抱起来,往光门走去——他知道,这光门是通往归墟海眼的入口,虽然危险,但只有拿到定海针里的娲皇指骨,才能真正解开天道的局,才能救哪吒。
“韩立,你敢走!”执法修士发现了他的意图,长剑一挥,一道金光直刺他的后心,“留下黑莲和掌天瓶,饶你不死!”
韩立没有回头,他将掌天瓶往身后一扔,瓶口的归墟旋涡正好挡住了金光。金光被旋涡吸进去,瞬间就没了踪影。他抱着哪吒,一步步走进光门——光门里的咸腥味更浓了,煞气也更重,却让他手腕上的银纹越来越亮,仿佛在指引着他,走向真相的深处。
刚走进关门,韩立就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跌去。他紧紧抱着哪吒,将混沌心的暖意都渡到哪吒身上,嘴里喃喃道:“哪吒,再撑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拿到指骨了,很快就能解开一切了……”
下跌的过程中,他看到光门周围的墙壁上,刻满了娲皇的笔迹——是她对天道的质疑,对苍生的担忧,还有对双生子的期待。那些字迹里藏着的暖意,像墨大夫当年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头,说“小立,别怕,往前走”。
不知跌了多久,韩立终于感觉到脚下碰到了实地。他抬头一看,只见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海面上翻滚着煞气,远处的海中央,插着一根银色的长针——正是定海针!
而定海针的周围,站满了龙族修士,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金色战甲的人,他手里握着一把和执法修士一样的长剑,眼神冰冷地盯着韩立:“韩立,你终于来了。陛下已经等你很久了。”
韩立将哪吒护在身后,握紧了怀里的匕首。他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已经在眼前了。可他没有退缩——为了哪吒,为了墨大夫,为了娲皇的期待,他必须走下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绝不回头。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哪吒突然动了一下,哪吒的指尖指向定海针的方向,声音微弱却坚定:“韩……韩立,指骨……在针芯里……我能感觉到……”
韩立抬头看向定海针,只见针身上的纹路正和他手腕上的银纹呼应,针芯的位置,泛着一丝微弱的红光——那是娲皇指骨的气息!
下集预告:定海针前龙族围,指骨红光引煞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