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星海的夜来得极早。韩立立在玄铁飞舟的船头,黑莲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将他周身笼罩在一片幽蓝的光晕里。海风卷着咸腥的水汽掠过他耳畔,吹得他额前碎发轻扬——这是他来到乱星海的第七日,也是他第三次借助黑莲的拟态能力混入天星城。
前方三里,便是天星城西市。哪吒的声音从船舱内传来,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冽。他倚着雕花木栏,指尖转着那杆火尖枪,枪尖几点火星在夜色里明灭,拍卖会设在星渊阁顶楼,守卫是星宫的巡海卫,每半个时辰换一次岗。
韩立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海平线上若隐若现的灯火。天星城建在七座浮岛上,用九根青铜巨链串联,每座岛都悬浮着不同属性的灵晶,远远望去,像串缀在黑丝绒上的琉璃珠。他摸了摸怀中那枚从古煞灵碎片上剥离的污血玉简,玉简表面流转着暗红纹路,与黑莲的气息若即若离。
小心申公豹的陷阱。哪吒突然开口,我白天探过,星渊阁的守卫里混着天庭的暗桩。他们的法器能辨真假,寻常易容术瞒不过。
韩立垂眸,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弑神枪。枪身此时已完全褪去先前的金红与暗沉,通体流转着幽黑的光泽,盘古戾纹与黑莲新生的纹路交织成古老的图腾,枪尖一点寒芒,似能洞穿虚空。无妨。他声音沉稳,黑莲的拟态术,本就是窃取本源气息。
话音未落,飞舟已泊在星渊阁外的青石码头。韩立掀开船帘,海风裹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涌进来——那是星宫特有的净尘香,专门用来压制海兽的腥气。他整理了下月白锦袍,袖中黑莲虚影微微震颤,与远处星渊阁顶楼的莲影遥相呼应。
跟紧我。他对哪吒道,记住,我们要的是第三件拍品。
星渊阁的拍卖厅里,三百余盏鲛人油灯将穹顶照得亮如白昼。韩立立在最前排的暗角,黑莲的气息将他与周围的喧嚣隔绝开来。他望着台上的鉴宝师,对方正捧着个檀木盒,盒中躺着截焦黑的断指——正是今日的压轴品,女娲石化左手。
诸位道友,此乃上古女娲补天时遗落的左手,虽被雷火焚去半臂,却仍残留着造化生机。鉴宝师的声音带着夸张的颤音,起拍价,十万下品灵石!
台下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报价声。韩立垂眸,指尖在袖中掐了个法诀,黑莲虚影悄然钻入台下某位星宫长老的袖中。那长老原本举着牌子喊十五万,此刻却突然皱眉,目光扫过台下,最终颓然放下牌子。
十五万一次!
二十万!另一侧传来清亮的女声。韩立转头,看见二楼包厢里坐着位穿月白裙的少女,眉间点着朱砂痣,正是天星城首富之女苏清瑶。
三十万!星宫大长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立眯起眼。他知道,这截断指本是申公豹用妖法炼制的赝品,内里封印着一只天庭的锁魂兽。真正的女娲左手,此刻正藏在星渊阁后园的枯井里,被他用黑莲的气息标记着。
五十万!苏清瑶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星宫大长老的脸色变了。五十万下品灵石,足够买下一座小型修仙家族的全部底蕴。他正欲开口,台下突然响起一声冷笑:六十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站着个穿玄色劲装的青年,腰间悬着柄赤焰剑,面容冷峻如刀。韩立认得他——天庭斩邪司的统领,专司诛杀魔修的铁面判官。
这位道友出价六十万,还有人加吗?鉴宝师的声音发颤。
星宫大长老咬了咬牙:七十万!这是我星宫能为道友出的最高价!
铁面判官正欲开口,苏清瑶突然站起,裙裾扫落一地月光:我出八十万!
厅内瞬间安静。苏清瑶指尖攥着帕子,指节发白。韩立望着她,忽然想起前世在汴京街头见过的卖花女——同样的倔强,同样的不甘。
八十万一次!
八十万两次!
就在鉴宝师即将落槌时,韩立袖中的黑莲突然震颤。他心有所感,转头望去,只见二楼包厢的窗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苍老的脸——正是申公豹!
老狐狸的嘴角勾着冷笑,指尖掐着法诀,一道金光正顺着苏清瑶的裙角游走。那是锁魂咒,一旦中了,苏清瑶的神魂会被抽干,化作傀儡。
小心!韩立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瞬间掠过十丈距离。他左手掐诀,黑莲虚影暴涨,将苏清瑶整个人笼罩在内。金光撞在黑莲上,发出刺耳的尖啸,竟被生生吞噬。
苏清瑶愣在原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青年,耳尖泛红:多谢...道友。
无妨。韩立收回黑莲,目光扫过台上的断指,这拍品,我要了。
铁面判官的脸色骤变:道友未出价,休要胡闹!
我出九十万。韩立淡淡道,同时屈指一弹,一枚储物袋落在鉴宝师面前,里面是一百零八块中品灵石,余下的,当是给星宫的赔礼。
星宫大长老的呼吸一滞。一百零八块中品灵石,足够装备一支百人小队的法器。他连忙拱手:道友大喜,此物归您了。
铁面判官正欲发作,鉴宝师已捧着檀木盒走到韩立面前:道友请过目。
韩立接过盒子,指尖轻轻划过盒盖。黑莲的气息渗入,盒中立刻响起锁魂兽的嘶吼。他将盒子递给哪吒:收好。
哪吒接过盒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打开看看?
不必。韩立望着台下逐渐散去的人群,目光落在二楼的申公豹身上,真正的宝贝,不在这盒子里。
拍卖会散场时,已近午夜。韩立与哪吒走在天星城的青石街道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清瑶站在街角,望着他们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那截断指有问题。哪吒突然开口,我用火尖枪探过,里面有阴火气息。
是锁魂兽。韩立摸了摸下巴,申公豹想用它炼制锁魂幡,专门克制修士的神魂。
那你为何要救苏清瑶?哪吒转头看他,她可是天星城首富之女,与你非亲非故。
韩立脚步微顿。他想起前世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自己在凡人界被欺凌的岁月。有些事,总要做。他声音轻得像风,何况...她的帕子,绣着并蒂莲。
哪吒愣住。他望着韩立侧脸的轮廓,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真正的善意,不是为了回报,而是为了不让另一个灵魂,在黑暗里独自哭泣。
两人沉默着走了半里路,前方突然传来打斗声。韩立眼神一凛,拉着哪吒躲进巷角。只见三个黑衣修士正围着个老乞丐,其中一人的法器是柄淬毒的钢针,针尖泛着幽绿的光。
星陨草,饶你不死!为首的黑衣修士厉声道。
老乞丐缩在墙角,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这是我孙女的救命药...求几位大爷...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衣修士挥动钢针,毒雾瞬间弥漫开来。
韩立瞳孔微缩。那毒雾里混着蚀骨散,一旦沾上,修士的筋脉会被腐蚀成飞灰。他正欲出手,哪吒已拽着他冲了出去。
哪吒,用火尖枪!
火尖枪划破夜空,带起一串火星。黑衣修士的毒雾被火焰灼烧,发出的声响。老乞丐趁机抱起布包,往巷外跑去。
想跑?为首的黑衣修士冷笑一声,抬手撒出一把黑色的粉末,困魂散!
粉末落在地上,瞬间凝结成黑色的蛛网,将老乞丐的双脚缠住。他摔倒在地,布包滚落在韩立脚边。
韩立弯腰捡起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株通体碧绿的草药,叶片上流转着星辰般的光芒——正是传说中的星陨草,能解百毒,更能助修士突破瓶颈。
爷爷!老乞丐挣扎着爬过来,却被困魂散的蛛网牢牢缠住。
哪吒,破阵!韩立将星陨草塞进哪吒手里,用火尖枪的火焰!
哪吒应了一声,火尖枪化作一道赤焰,刺向蛛网。黑色的蛛网遇到火焰,立刻发出刺鼻的焦味,缓缓融化。老乞丐脱困而起,抱着星陨草,对着韩立和哪吒连连磕头:多谢道友救命之恩!老朽...老朽定当报答!
不必。韩立扶起他,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孙女的病,星陨草只能暂缓。真正的解药,需要九转回春丹
老乞丐的脸色一暗:九转回春丹...那可是天庭的禁药,凡人根本买不起...
或许,我可以帮你。韩立摸了摸袖中的黑莲玉简,但你得告诉我,这星陨草,是从哪来的?
老乞丐犹豫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是...是我孙女在星渊阁后园的枯井里捡的。她说井里有月光,照得草儿发光...
韩立与哪吒对视一眼。星渊阁后园的枯井——正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带我们去。韩立道。
老乞丐点头,领着两人穿过几条小巷,来到星渊阁后园。后园里杂草丛生,唯有一口枯井,井口爬满了青苔。月光透过树隙洒在井里,水面泛着粼粼波光。
就是这里。老乞丐指着井口,我孙女说,她下去过一次,井底有块石碑,刻着女娲手植四个字。
韩立蹲下身,望着井里的月光。黑莲的气息顺着井口蔓延下去,与井底的某物产生共鸣。他摸出玉简,玉简表面的纹路突然亮起,与井底的月光交相辉映。
找到了。他轻声道。
哪吒握紧火尖枪:要下去吗?
韩立点头,真正的宝贝,在井底。
他解下腰间的弑神枪,枪身在月光下泛着幽黑的光芒。黑莲虚影缠绕在枪上,与井底的共鸣越来越强。韩立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井中。
哪吒紧随其后。两人坠入黑暗的井底,月光从井口洒下,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银边。井底的空间远比想象中宽敞,中央立着块黑色的石碑,碑上刻着女娲手植四个古字,字迹间流转着淡淡的金光。
石碑前,摆着个玉盒。盒中躺着截莹白如玉的手臂,肌肤细腻如凝脂,指尖还沾着些许星尘——正是真正的女娲左手。
原来如此。韩立望着玉盒,眼中闪过一丝明了,申公豹用赝品引开我们,真正的宝贝,一直藏在这里。
哪吒摸出火尖枪,小心地挑开玉盒的盖子:这手臂,有什么用?
韩立伸手触碰女娲的手臂,指尖传来一阵温暖的电流。他的识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段记忆——女娲补天时,被共工撞断的左臂,坠入乱星海,被星渊阁的祖师所得。祖师用禁法将其封印,等待有缘人取走,以续女娲的造化之力。
它能...重塑混沌道果。韩立轻声道,甚至,能让死者复生。
哪吒的手一抖,火尖枪差点掉落。他望着女娲的手臂,又看了看韩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想复活谁?
韩立没有回答。他望着井口的月光,想起前世殷夫人的笑容,想起她在丹炉前为自己熬药的模样。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女娲的手臂,黑莲的气息与女娲的造化之力交融,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滴晶莹的露珠。
该回去了。他轻声道。
两人带着玉盒跃出井口时,天已微亮。老乞丐站在巷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双手合十:谢谢道友...谢谢...
韩立回头,对他笑了笑。他知道,从今天起,乱星海的风,会更紧;但他们的身影,也会更坚定。
(下集预告:血针破局莲影现,星渊深处藏真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