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威压并非实质的能量冲击,而是更为恐怖的、源自规则层面的“否定”。
空间不再是空间,变成了亿万道交错锁死的冰冷栅栏,每一根栅栏都由细密至无法辨认的天道符文凝结而成,深深嵌入韩立与哪吒周遭的每一寸“存在”之中。灵力运转被彻底锁死,经脉如同灌入了万载玄冰,凝滞、刺痛,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艰难。下方倾泻的金属洪流、飞扬的尘埃,甚至那些逸散的幽蓝能量光点,全都如同被无形巨手按下了暂停键,诡异地悬浮于虚空之中。
归墟那无所不在的吞噬引力,在这绝对的“秩序”面前,第一次显得孱弱而无力,被排斥在外,无法侵入这片被彻底锁死的域。
无穷高远的幽暗深处,那双冰冷、漠然、如同日月轮转的巨大“眼睛”,并未完全显现,只是投下了一道“目光”。但仅仅这一瞥,已非凡人乃至寻常仙魔所能承受。那不是视觉意义上的看,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界定”与“审视”,带着对一切变量、一切悖逆、一切超出掌控存在的绝对抹杀意志。
韩立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裂纹,那是体内法则与外界天道威压激烈对抗的迹象。识海中刚刚平复些许的痛楚再次海啸般袭来,墨玉黑莲疯狂震颤,莲瓣上那新生的暗金道纹明灭不定,传出既亢奋又惊惧的模糊意念。
弑神枪影中的哪吒修罗战魂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赤红的战意疆域被压缩到仅能勉强包裹住枪身与持枪的手臂,修罗面甲上裂纹蔓延,燃烧的深渊之火黯淡如风中残烛。炼化娲皇玉指的过程被强行中断,那截紧贴枪尖的玉指微微震颤,其内磅礴的造化生机与弑神枪的凶煞戾气正在天道威压下发生着不可预知的畸变。
「界定:异常变量Z-001(石胎)、L-002(灵珠)。」 「界定:高危混沌造物:未成熟体(黑莲)、弑神兵(修罗态)。」 「界定:遗失圣物:娲皇指骨(污染状态)。」 「执行指令:一级清除。抹除序列启动。」
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并非响彻虚空,而是直接烙印在韩立与哪吒的神魂最深处,如同宇宙规则本身的宣判。
随着这声宣判,那双高悬的“天道之眼”微微转动,瞳孔深处,无数银色的天道符文开始以超越时空的速度组合、排列,凝聚成一点极致的、纯粹“无”的毁灭之光!
那光尚未射出,韩立与哪吒的神魂已如同被投入炼狱之火灼烧,传来近乎解体的剧痛。他们毫不怀疑,当那点毁灭之光落下,一切都将归于虚无,连同真灵印记都会被彻底抹去,不留丝毫痕迹。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绝对!
“吼——!”哪吒的修罗战魂爆发出不甘到极致的咆哮,弑神枪上的盘古戾纹疯狂闪烁,试图挣脱这法则的束缚,枪尖那正在被炼化的玉指被战魂决绝的意志引动,竟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却同样不甘的造化悲鸣。
韩立牙关近乎咬碎,舌尖的血腥味再次弥漫口腔,刺激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腕间的墨玉黑莲传递来一股极端矛盾的意念:对那天道之光的本能恐惧,以及对那点毁灭之光所蕴含的、极致“无”之法则的贪婪渴望!
不能死在这里!
绝不是以这种被彻底“清除”的方式!
就在那天道之眼深处的毁灭之光即将迸发的前一瞬——
“就是现在!”
韩立与哪吒的意念通过那滴燃烧的精血,在无边压力下发出了同步的、歇斯底里的嘶吼!
韩立做出了一个近乎自毁的举动!他不仅没有试图压制腕间黑莲那悖逆的贪婪,反而将全身残存的所有法力、连同刚刚吞噬尚未完全转化的娲皇能量,疯狂注入黑莲之中,助长其贪性!
嗡!
墨玉黑莲猛地剧震,莲瓣骤然张开,莲心处的混沌旋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一股庞大、混乱、却带着极致“无”之意境的归墟引力场悍然爆发,并非针对外界,而是针对——韩立自身!
“噗——!”韩立猛地喷出大口大口的精血,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头发变得灰白。他在以自毁道基的方式,透支所有,强化黑莲的吞噬之力!
而这股强化后的归墟引力,目标是他体内那枚剧烈闪烁、正与天道之眼遥相呼应、不断散发着“定位”与“清除”指令波动的——天道烙印!
“呃啊啊啊——!”韩立发出凄厉的惨叫,感觉自己的元婴、识海、乃至真灵都要被黑莲这内部爆发的吞噬之力撕碎扯出!那天道烙印更是剧烈反抗,迸发出恐怖的天道雷罚,从他体内炸开,电光肆虐!
但这股自内而外的疯狂拉扯与雷罚爆发,却在一瞬间,极其微小地、干扰了天道之眼对韩立的绝对锁定!
几乎在同一毫秒!
哪吒感受到了韩立决绝的意图,以及那天道锁定出现的细微裂隙!他没有半分犹豫,弑神枪尖那被炼化得微微发红、交织着创生与毁灭之力的娲皇玉指,被他以燃烧战魂本源的方式,强行推动!
目标——并非天道之眼!那太遥远,太不切实际!
而是弑神枪本身!
“以圣皇骨为铳!以战魂为焰!崩星!弑神!”
哪吒的修罗战魂发出最后的高吼,整个虚影如同烧尽的灰烬般黯淡下去,所有的一切——他的战意、他的煞气、他对母亲的所有执念、连同那刚刚炼化的一丝娲皇本源之力——尽数灌注于弑神枪中!
弑神枪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瞬就要彻底解体的哀鸣!枪身之上的盘古戾纹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起来,纹路扭曲、变形,竟然顺着枪尖那截玉指蔓延而上,与之交织、融合!
咔嚓!
那截娲皇玉指,在盘古戾纹的疯狂侵蚀和哪吒决绝的意志下,竟真的从指尖开始,寸寸崩裂!但不是化为齑粉,而是化作无数流淌着创生符文与毁灭煞气的金红色熔流,如同为弑神枪镀上了一层毁灭性的、临时性的“弹壳”!
枪尖前方,空间无声无息地坍塌、压缩,形成一个细微到极致的黑点,黑点周围,光线、能量、甚至法则都在向其内部陷落!
下一刻,那点天道之眼凝聚的、纯粹“无”的毁灭之光,终于迸发而出!无声无息,无视空间距离,直接降临!
也就在这一刻,哪吒那汇聚了所有、以圣骨为铳、以自身战魂为祭品点燃的一枪,轰然“击发”!
没有声音。
只有两种极致力量的碰撞点,爆发出的、超越了一切色彩定义的“芒”!
那一点“芒”急剧膨胀,瞬间吞没了一切。
韩立感觉自己被抛入了绝对的虚无,五感尽失,连痛苦都感觉不到,只有墨玉黑莲在本能地、疯狂地抽取着他体内一切可供抽取的东西,死死守护着他最后一丝残存的真灵。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一点模糊的光感逐渐回归。
韩立发现自己漂浮在冰冷的虚空中,身体破败不堪,经脉寸断,元婴萎靡到了极致,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散。腕间的墨玉黑莲光华黯淡,莲瓣紧闭,陷入了深沉的自我修复之中,但隐约间,莲心似乎多了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无”之道蕴。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
看到的是一片彻底归于死寂的空无。那些悬浮的金属残骸、能量尘埃,全都消失了,不是被摧毁,而是仿佛被从“存在”的概念上彻底抹去。
不远处,弑神枪静静漂浮着,枪身布满裂痕,黯淡无光,那截娲皇玉指已然消失不见。枪尖处,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即将散去的金红色气息,勉强凝聚成哪吒虚幻到极致的轮廓,他望着韩立,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最终彻底消散,缩回残破的枪身之中。
而极高远处,那双冰冷的天道之眼,依旧悬浮着。
但在其瞳孔正中心,却多了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裂痕边缘,残留着金红色的煞气与玉色的创生符文,正在艰难地抵抗着天道规则的修复力量!
那道裂痕之中,不再是无尽的冰冷与漠然,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痛楚”与“错愕”的情绪波动?
天道之眼,受伤了!
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伤痕,但确确实实,是被那以下犯上、悖逆规则的弑神一枪所伤!
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韩立与那柄残破的弑神枪,似乎在进行某种评估。那瞳孔中的裂痕微微颤动,影响着它的“绝对性”。
最终,那“目光”缓缓收回。
周遭那种冻结一切的法则锁定之力,如潮水般退去。
无穷高处的天道之眼,深深“看”了他们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冰冷的杀意,有一丝极淡的忌惮,更有一种仿佛程序遇到无法解析错误的……凝滞?
随后,那双眼睛缓缓隐没于无尽幽暗之中,消失不见。
死寂的虚空,只剩下重伤濒死的韩立,和一柄同样残破、器灵陷入沉眠的弑神枪。
以及,那天道之眼瞳孔中,一道需要时间修复的细微裂痕。
韩立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望着弑神枪,又望向天道之眼消失的方向,染血的嘴角,艰难地、一点点地扯起一个弧度。
活下来了……
而且,似乎……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一种名为“弑神”的可能性。
他艰难地抬手,想要抓向那柄残枪。
就在此时,下方原本金属洪流倾泻的核心处,因为天道之眼的消失和法则锁定的解除,归墟的引力再次开始缓慢复苏。
一个微小的、先前被绝对规则之力掩盖的空间波动,悄然浮现。
那是一道幽蓝的、仅剩一丝的传送余烬,如同风中残烛,勉强构成一个不足尺许的扭曲门户。
门户之后,隐约传来申公豹那极端不甘、又带着无尽惊惧的嘶吼:“……竟能伤及天道……疯子!都是疯子!!吾之圣左手……”
声音戛然而止,那扭曲门户猛地收缩,瞬间消失。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缕极其微弱的、与那娲皇玉指同源、却更加阴沉诡谲的气息波动。
韩立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集预告:圣左手诡谲现世,双生遁入逆星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