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冰冷的绝望。那名为兽族斥候·道格的兽人,似乎很享受猎物脸上这种恐惧与绝望交织的表情。它那粗壮的、覆盖着墨绿色硬皮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自己肌肉虬结的大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付生和玩家们的心脏上。
(付生内心:敲什么敲!显你手指粗啊?!等等,它是不是在考虑从谁开始吃?看我这细皮嫩肉的,在古代好像都是优先被掳去当压寨相公的款……不对!这绿皮怪物一看就不是讲究人!它只在乎肉量!我这点肉不够它塞牙缝的啊!)
狼王优雅地站起身,踱步到格鲁尔身边,用巨大的头颅蹭了蹭兽人粗壮的小腿,一副“铲屎官我干得漂亮吧求表扬”的谄媚姿态。格鲁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如闷雷般的哼笑,伸出那只足以覆盖付生整个脑袋的大手,粗糙地揉了揉狼王的头顶。
(肝帝降临内心:卧槽!这狼王还是个狗腿子!不对,是狼腿子!这兽人到底什么来头?连boSS级野怪都能收服?这游戏策划是不是有点太放飞自我了?!)
(不动如山内心:完了,还会协同作战。这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啊……我的铁剑,我的贡献度……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不行,我得想想怎么死得比较有尊严……至少不能是第一个跑的!)
“殿……殿下,现……现在怎么办?”土木魂·钢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紧紧握着石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付生。这一刻,所有的玩家,无论是老鸟还是菜鸡,都下意识地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位“天选之子”身上。
付生:“……”
(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啊?!我也很绝望啊!我现在只想高歌一曲“凉凉”!系统!系统救命!Gm权限呢?能不能直接把这个兽人账号封了?!或者给我来个无敌挂?实在不行,给我个回城卷轴,价格好商量啊!“门”!你丫除了联网招牛马…啊不,招勇士,就没点攻击技能吗?!哪怕给我来个“闪光术”闪瞎它们的狗眼…狼眼…兽人眼,让我们有机会跑路也行啊!)
他感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汇聚成流,顺着鬓角滑落。他能感觉到身后玩家们灼热的、期盼的目光,也能感觉到前方那个兽人格鲁尔那充满残忍玩味的红色瞳孔,如同实质般压在他身上。
(冷静!付生,冷静!你可是要成为王…啊不,领主王的男人!前世推销保险被狗追着跑三条街都没怂,现在好歹有把铁剑…虽然可能连对方的皮都蹭不破…)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得发紧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至于走调得太厉害,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勇…勇士们!不要…不要慌!”
“狭路相逢…相逢…那个…勇者胜!”
“结阵!防御阵型!保护好…保护好牧师和伤员!”
他的命令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玩家们虽然心里慌得一批,但长久以来形成的“听Npc话有任务做”的肌肉记忆,以及“死了也能复活(就是代价有点大)”的底线思维,让他们迅速行动起来。
“听殿下的!围起来!”不动如山怒吼一声,强行压下恐惧,和土木魂·钢筋、以及另外两个手持铁剑的老玩家顶到了最前面,面向兽人和狼王,组成了一个脆弱的弧形防线。
“敏捷高的,注意侧面和后面的狼群!别让它们偷袭!”动如雷霆高声喊道,和肝帝降临等人转身,紧张地盯着那些在阴影中徘徊、低吼的野狼。
数据黑洞则快速移动到那个还在拼命治疗的初级牧师身边,语速飞快:“还有多久能让他恢复行动力?哪怕一点点也行!”
年轻的女祭司抬起头,露出一张因为魔力和体力双重透支而毫无血色的脸,她绝望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不行…伤太重了…我只能…吊住他的命…除非…有更强大的生命药水…或者…中级牧师出手…”
就在这时,兽人道格似乎看够了这场“老鼠的挣扎”。它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粘稠的唾液顺着獠牙滴落。它没有亲自上前,而是用那粗壮的手指,随意地指了指付生和玩家们的防线,然后用一种沙哑、拗口但充满恶意的通用语低吼道:
“弱小的虫子……撕碎他们!慢慢玩!”
它的话音刚落,狼王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
原本形成包围圈的野狼群中,立刻分出了七八只最为强壮、眼神最为凶戾的公狼,它们低伏身体,肌肉紧绷,如同得到指令的士兵,从正面和侧翼猛地扑了上来!而其他的野狼,则依旧保持着包围,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咆哮,防止猎物逃脱。道格本人,则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那红色的瞳孔中充满了看戏的愉悦。
“来了!顶住!”不动如山怒吼一声,将手中的铁剑横在身前。
“干它们!”肝帝降临虽然心里发怵,但也知道别无选择,挥舞着铁剑迎向一头正面扑来的灰狼。
战斗瞬间爆发!
玩家们虽然恐惧,但求生的本能和“游戏任务”的驱动让他们爆发出所有的力量。不动如山和土木魂·钢筋作为主坦,死死顶住正面冲击,铁剑和石斧与狼爪、獠牙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动如雷霆和肝帝降临凭借敏捷在侧翼游走,寻找机会给野狼造成伤害。数据黑洞和金石为开则在后方用长矛捅刺,试图干扰狼群的进攻节奏。
付生也被卷入了战团。一只体型稍小的野狼似乎看出他是个“软柿子”,绕过了前排,低吼着朝他扑来!
(来了来了!为什么找我?!看我好欺负吗?!)
他心脏狂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尖叫一声,闭着眼睛将手中的铁剑胡乱向前一捅!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器入肉的感觉从剑柄传来。付生惊讶地睁开眼,只见那只野狼的肩胛处被他的铁剑刺入了一小截,正在痛苦地呜咽着后退。鲜血顺着剑刃流淌下来。
(卧槽?我捅中了?原来我也能打中?!)
一股微弱的、荒谬的喜悦感刚刚升起,那只受伤的野狼就被激怒了,它更加凶猛地再次扑来!这一次,付生那毫无章法的剑术就不够看了。他慌忙举剑格挡,却被狼爪上传来的巨大力量震得手臂发麻,铁剑差点脱手,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模样狼狈不堪。
“殿下小心!”动如雷霆关键时刻从侧面杀到,一记精准的刺击,逼退了还想追击付生的野狼。
付生惊魂未定地爬起来,脸上还沾着泥土。
战斗在持续。玩家们配合得越来越熟练,但野狼的数量和凶悍也超出了预期。不断有玩家挂彩:
肝帝降临为了掩护一个不动如山,手臂被狼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幸好自然之语及时扔过来一瓶初级治疗药水。喝下药水,伤口不一会就开始止血。
不动如山硬扛了两只狼的扑击,虽然用铁剑挡下了大部分伤害,但胸口还是被划出了几道血痕,气血翻涌。
就连数据黑洞,在试图用长矛支援时,也被一只狡猾的野狼窜到近前,小腿被咬了一口,虽然不致命,但也鲜血淋漓,行动受限。
付生在这个过程中,又尝试了几次攻击。有一次他看准机会,想从后面偷袭一只正在与不动如山缠斗的野狼,结果脚下被树根绊倒,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要不是不动如山反应快,及时回身一剑劈退了野狼,他恐怕就要体验被狼啃后颈肉的感觉了。
鲜血、汗水、怒吼、狼嚎、兵刃碰撞声、受伤的闷哼……这一切都无比真实地冲击着付生的感官。他看着玩家们身上不断增添的伤口,看着他们因为疼痛而扭曲却依旧坚持战斗的脸,看着那喷洒出来的、温热的、带着腥气的鲜血……
一股寒意,比之前面对兽人道格时更深的寒意,瞬间贯穿了他的脊椎!
这……这根本不是游戏!
对于玩家来说,他们或许有复活,有下线,有贡献度奖励。但对于他付生而言,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受伤会痛,流血会虚弱,而死亡……可能就是永恒的终结!没有读档,没有重来!
刚才那几次险死还生,如果不是玩家们拼死相互救援,顺便救了他这个拖后腿的领主,他可能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那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冰冷触感,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这不是游戏……这不是游戏!我会死!我真的会死在这里!)
他之前的那些侥幸、那些依靠玩家、那些以为可以躲在后面指挥的想法,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在这个世界,他必须为自己生命负责!他必须拥有力量!
他握紧了手中的铁剑,不再像之前那样胡乱挥舞。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狼群的动作,学着不动如山他们的样子,寻找着攻击和防御的节奏。虽然动作依旧笨拙,眼神却不再只有恐慌,多了一丝决绝和狠厉。
兽人道格看着在狼群攻击下虽然狼狈、却依旧在挣扎,并且似乎那个弱小首领眼神有所变化的猎物们,脸上的戏谑笑容更浓了。它似乎觉得眼前的“娱乐”还不够尽兴。
“够了,废物们。”它用兽人语低吼一声,踏步上前,那庞大的阴影再次笼罩战场。真正的危机,似乎此刻才刚要降临。兽人道格那低沉而充满戏谑意味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让激烈搏杀的战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滞。
那几只正在疯狂进攻的强壮野狼,闻声立刻停止了扑击,它们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呜呜声,但身体却顺从地向后退去,回到了狼群之中,只留下了三具野狼的尸体,只是那嗜血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付生和玩家们。
道格那双燃烧着红色火焰的小眼睛,扫过浑身挂彩、气喘吁吁却依旧紧握武器的玩家,最后落在了虽然狼狈但眼神已然不同的付生身上。它那狰狞的脸上,扯出一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着轻蔑与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笑容。
“弱小的虫子……倒是有点骨气。”它用拗口的通用语缓缓说道,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我们兽族,尊敬真正的勇士,哪怕只是稍微强壮一点的虫子。今天,你们证明了你们不是只会逃跑的懦夫。”
它挥了挥那只巨大的、布满伤疤的手掌,指向玩家们来时的方向。
“滚吧。带着你们半死不活的同伴,滚回你们的小窝去。”
???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