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长河奔涌,不舍昼夜。
自周室定鼎,礼乐昌明,人间王朝几度兴衰更迭,春秋争霸,战国纵横,秦王扫六合,汉祖提三尺剑立不世基业……煌煌史册翻过一页又一页,人道气运如龙,在秩序的框架内蜿蜒前行,文明之火愈燃愈炽。
天庭神道,历经漫长岁月的磨合运转,权柄日益巩固,周天星君各安其位,幽冥地府轮回有序,三界格局看似稳固如山。
然,那高居通明殿的概念主宰,东王公李源,却于这亘古的寂静中,窥见了一丝潜藏的窒碍。
神道秩序,重阶位,严规矩,虽保天地运转不失,却也如精密的囚笼,将无数生灵的灵性与超脱之机牢牢锁住。
仙凡之隔,宛若天堑。而那自西方不绝如缕传来的梵音禅唱,所宣扬的“寂灭超脱”、“四大皆空”,虽能抚慰部分心灵,然其终极指向,却与这方天地蓬勃的生机、与众生对现世的眷恋,存在着根底上的扞格。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如今这神道之序,几近圆满,却将那‘遁去的一’也纳入彀中,长此以往,天地虽存,灵性将黯,如无源之水,终有枯竭之日。”
东王公意志与概念网络相合,遍观三界,心生慨然。
他并未试图以力破之,那非秩序之本意。他所思所为,乃是 “引变数于定数,注活水于止渊”。
心念动处,那遍布洪荒的无形概念网络微微震颤,数缕蕴含着不同“概念种子”的灵机,被悄然引动,循着冥冥因果,投向那气象已与封神时大不相同的四大部洲。
其一,落于东胜神洲海外一座受日月精华、天地灵秀滋养已久的仙山——花果山。
山顶有一块自女娲补天时遗留的顽石,内育仙胞,受此灵机点化,那“打破顽空”、“追求自由”、“超越界定”的概念悄然融入,仙胞吸纳灵机的速度骤然加快,道道瑞彩透石而出,惊动了满山妖兽通灵。
其二,渡向西牛贺洲一片佛光普照之地。灵山脚下,一位日夜聆听佛祖讲法,根性深植“智慧”、“觉悟”概念的金蝉子,其真灵深处,被悄然植入了一丝对“众生皆苦”、“传播大道”的更深沉悲悯与践行宏愿。
这丝念头如涟漪荡开,虽未立刻改变什么,却为其未来某一刻的“不认同”与“质疑”,埋下了最初的伏笔。
其三,飘向那天河浩渺、银汉璀璨之处。一位因酒后失态,略带“不羁”、“诙谐”心性的天蓬元帅,正于帅府自省,一缕关乎“欲望”、“惩戒”与“重塑”的因果线,已悄然系于其命运长河之上,等待着某个契机的牵引。
其四,则坠入流沙河界,那浑浊汹涌、弱水沉羽的险恶之地。一位因失手打碎琉璃盏而被贬下凡,心含怨怼与“执拗”的卷帘神将,其孤寂的神魂中,被注入了一丝对“赎罪”、“坚持”概念的微妙感应。
最后,亦是至关重要的一缕,蕴含着“引导”、“护持”、“见证”之意,融入了东王公自身早年点化,一直于紫府秘境中潜修,道体已近乎圆满的青童神魂之内。
青童周身清光一闪,似有所悟,缓缓睁开眼眸,目光穿透秘境,望向了那冥冥中注定与他命运交织的远方。
布子已毕,东王公却知,仅此仍不足够,变数需有承载之躯,火花需有点燃之引。
他目光投向南赡部洲,那片人道最为鼎盛,亦最是红尘纷扰、王朝更迭之地。
此时,正值南赡部洲一位雄才大略的人王主政,欲追求长生不死,永享权柄。
其执念引动贪嗔,朝纲渐生暗影,人心浮动,怨气微升。此等景象,正合那“魔由心生”之理,亦为“外道”传播提供了土壤。
东王公并未直接干预人王心念,那有违秩序不干涉众生自主选择之本意。
他只是通过概念网络,微微拨动了南赡部洲与西牛贺洲之间,那本就存在的、关于“长生”、“超脱”理念的因果之弦。
刹那间,灵山之上,正宣讲大乘佛法的世尊,心有所感,停下讲经,对座下众菩萨、罗汉言道:“吾观南赡部洲众生,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需得一坚心秉正之人,苦历千山,询经万水,来自我处求取真经,以解众生之厄,永传东土,劝化众生。”
法旨传下,一场注定贯穿三界、考验心性的宏大戏剧,其序幕已然拉开。
而这“取经”之事,其背后所牵扯的,早已超越了单纯的佛法东传,更是对现有神道秩序的一种补充,对众生心性的一次历练,亦是东王公所布下的那些“概念种子”,得以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绝佳舞台。
通明殿内,东王公感知着那因他布子与佛祖法旨而悄然改变的命运洪流,嘴角泛起一丝深邃的笑意。
“星移物换,潮起潮落。旧序虽稳,新章当立。这西行之路,便是那凿开铁幕的第一声斧音,亦是检验吾道,能否于万灵心田,真正扎根的试金石。”
他缓缓闭上双目,心神与那无形的概念网络,与那奔腾的命运长河,与那即将踏上漫漫征途的“种子”们,紧密相连。
“去吧。踏上你们的征程,于那苦难与风景中,见证尔等的道,也见证这天地……新的可能。”
浩渺洪荒,因这西行一念,再起波澜。而这一切的源头,皆系于那高踞紫府,执掌概念,静观万变的东华帝君——李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