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昏迷三日。
西岐上下,人心惶惶。
丞相府外,日夜有百姓自发聚集,焚香祷告,祈盼尚父平安。
姬昌更是忧心如焚,亲自守在病榻之前,广召境内名医,甚至派人前往昆仑山求取仙丹灵药。
然而,姜子牙的伤,非药石可医。
他神魂因强行引动打神鞭本源而受创,法力枯竭,身体亦在马元的威压与反噬下濒临崩溃。
若非那缕“秩序”概念始终护住其一点真灵不昧,兼之打神鞭最后时刻散发的秩序余晖滋养,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在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中,姜子牙的意识仿佛漂泊于无边无际的规则之海。
他“看”到了无数细密如蛛网的因果线,看到了气运的流转,看到了生灵的喜怒哀乐如何交织成庞大的命运洪流。
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引动打神鞭时,那股凌驾于寻常法力之上、直接作用于规则本身的“秩序”之力。
那不是破坏,而是梳理;不是强制,而是裁定。如同一位高明的工匠,不是用巨锤砸碎顽石,而是寻其纹理,轻轻一凿,使其自然分开。
“原来如此……法度之序,并非冰冷的条规,而是天地运行、人心所向的内在之理。
打神鞭……封神榜……它们并非单纯的力量,而是维护这天地秩序的……工具,是规则的具现。”昏迷中,他的意识在飞速地成长、明悟。
过往所学的昆仑道法,与近日经历的生死磨难,以及那冥冥中感受到的秩序指引,在此刻融会贯通。
他仿佛触摸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门后,是关于“因果”、“秩序”、“神道”的更深层奥秘。
第四日,黎明破晓时分,姜子牙的眼睫微微颤动,在姬昌与散宜生等人惊喜的目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沧桑与疲惫,反而如同被泉水洗过的星辰,清澈、深邃,更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静与威严。
虽然面色依旧苍白,气息微弱,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精神气度,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涅盘重生。
“君侯……”姜子牙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劳君侯挂心了。”
“尚父!你终于醒了!”姬昌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姜子牙微微摇头,目光扫过周围关切的面孔,最后落在静静放在枕边的打神鞭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贫道无事,反而……因祸得福,明悟了许多道理。”
他顿了顿,看向姬昌,语气变得郑重,“君侯,匪患之事,需加紧清剿,但手段可稍作调整。对于首恶,当以雷霆手段,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但对于被裹挟、或因生计所迫而从贼者,当以招抚为主,给予田亩,引导其归于正途。剿抚并用,方是长久之道,亦是秩序之本——惩恶,亦需扬善。”
姬昌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掌道:“善!尚父此言大善!刚柔并济,方为王道!孤这便传令南宫适,依此行事!”
姜子牙醒转并下达新指令的消息传出,西岐军民士气大振。而他对匪患处理的新思路,也迅速传开,使得一些原本摇摆不定、或被胁迫的匪众看到了生路,内部开始出现分化,剿匪进程骤然加快。
同时,关于姜子牙重伤一气仙马元(外界传闻如此),毁其邪宝的事迹,经过口耳相传,愈发神乎其神。
“姜丞相乃天命所归,身怀异宝,神通广大”的形象,深入人心。
朝歌悬赏带来的负面影响,被这一战的光芒彻底掩盖,甚至反过来增强了西岐的凝聚力。
朝歌,申公豹很快收到了消息,他气得几乎捏碎了手中的玉杯。
“都是废物!马元也是个废物!堂堂真仙,竟连一个姜子牙都拿不下,还赔上了自己的戮魂幡!”
他在密室中焦躁地踱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给他找个真正的对手……一个让玉虚宫都不得不重视,让那姜子牙绝无侥幸的对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与算计,目光投向了东方,那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
“听闻,九龙岛……有四位声名赫赫的炼气士,性情……颇为耿直豪爽,最重义气,且与截教渊源颇深。”
一个更毒辣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他要亲自走一趟九龙岛,去“拜会”那四位声名在外的道友,好好“说道说道”那阐教门人太乙真人是如何纵徒行凶,欺辱截教同门,而那姜子牙,又是如何包庇祸首,与阐教沆瀣一气的!
就在申公豹谋划着更阴险的计策时,那日被姜子牙毁去戮魂幡、重伤遁走的一气仙马元,正藏匿于一座荒山古洞中,苟延残喘。
他不仅本命邪宝被毁,道基受损,更严重的是,打神鞭那秩序神辉的力量,如同附骨之疽,依旧在他体内残留,不断侵蚀着他的法力,瓦解着他的道行,让他痛苦不堪。
“姜子牙……打神鞭……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马元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怨毒,但他深知,靠自己如今的状态,报仇无望。
“必须……必须找到能克制那古怪秩序之力的方法……或者,找到更强的靠山……”他喘息着,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凶名昭着的名字,最终,定格在了一个以霸道、护短、且同样对“秩序”、“天命”之类说法不屑一顾的大能身上。
“或许……只有那位老祖,能助我报仇雪恨,并能无视那所谓的秩序……”马元挣扎着起身,化作一道黯淡的灰光,朝着某个更为偏僻、更为凶险的绝地遁去。
他要去求见那位隐世不出,却连圣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罗喉老祖麾下的势力!他要将水,搅得更浑!
通明殿内,东王公将马元的动向与申公豹的算计尽收眼底。
“申公豹欲引九龙岛四圣,马元欲投魔道余孽……劫气牵引,因果愈发纠缠了。”他语气平淡,并无意外,“也好,唯有将更多的势力卷入这漩涡,让这潭水彻底浑浊,方能于破立之间,奠定新秩序的根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人间,看向了那正在迅速恢复,并且气质已然不同的姜子牙。
“子牙,更大的风浪即将来临。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