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的风波虽暂歇,但其涟漪却以更迅猛的速度扩散开来。
申公豹的毒计,如同渗入土壤的污水,开始在暗处滋养恶意的种子。
西岐境内,并非铁板一块,姬昌推行仁政,立法度之序,固然赢得了大多平民与有志之士的拥戴,却也触动了部分旧贵与地方豪强的利益。
往日里,他们凭借权势,侵吞田产、荫庇佃户、逍遥法外者不在少数。
如今《刑德》新篇高悬,执法日渐严厉,虽不敢明面反抗,但暗地里的怨气却日益积聚。
朝歌的悬赏榜文,与申公豹通过费仲、尤浑暗中传递的“许诺”,如同火星落入了这片怨气的干柴。
西岐北境,有一座青龙山,山势险要,易守难攻。
山中盘踞着一伙悍匪,首领自称“混世魔王”,实则是一头得了些许残缺传承、修炼有成的熊罴精怪,麾下聚集了数百亡命之徒与山精野怪,平日打家劫舍,对抗官府,西岐曾数次围剿,皆因其仗着地利与些许妖法未能成功。
这一日,山寨聚义厅(实为山洞)内,混世魔王正搂着抢来的酒坛痛饮,下方几个小头目正在抱怨。
“大哥!如今西岐那劳什子新法越来越严,山下各村镇都加强了巡防,咱们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再这样下去,兄弟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就是!听说那新来的丞相姜子牙,还搞什么‘清丈田亩’,‘登记丁口’,这不是要把咱们逼上绝路吗?”
混世魔王将酒坛往地上一摔,瓮声瓮气道:“哼!姬昌老儿和那姜子牙,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别让他们好过!”
他眼中凶光闪烁,“朝歌不是悬赏千金要那姜子牙的人头吗?还有申公豹国师也派人传话,只要我们给西岐找足麻烦,事成之后,不但有重赏,还能帮我们洗白,弄个正经官身!”
重赏与官身的诱惑,让这群本就无法无天的匪类彻底红了眼。
“干了!大哥,你说怎么干?”
混世魔王獠牙外露,狞笑道:“他西岐不是讲秩序吗?我们就给他来个‘无序’!传令下去,兄弟们化整为零,不再攻打城镇,专挑他们新设立的乡学、义诊棚、还有那些积极推行新法的官吏富户下手!烧、抢、杀,怎么乱怎么来!我倒要看看,他姜子牙的‘法度’,能不能保住每一个人!”
几乎是同时,在西岐南部的沼泽地带,一群世代居住于此、性情彪悍、不服王化的“水匪”也收到了类似的蛊惑,开始频频袭击往来商船与沿岸村落。
一时间,西岐境内,烽烟四起。
虽非大军压境,但这种零星的、无处不在的骚扰与破坏,更让人心烦意乱,恐慌情绪在民间悄然蔓延。
刚刚因为黑风岭除妖而建立的些许威信,在这些接连不断的坏消息冲击下,开始动摇。
丞相府内,姜子牙面前堆满了各地送来的急报,眉头紧锁,他能够感觉到,这绝非偶然,背后定然有一只黑手在推动。
“丞相,北境青龙山匪患复炽,手段残忍,专挑新政设施下手!”
“南境水匪猖獗,商路几近断绝,沿岸百姓苦不堪言!”
“城中已有流言,说……说丞相新政过于严苛,引来天怒人怨,故有此报应……”
散宜生站在一旁,面带忧色:“尚父,此乃内外交困之局。外有朝歌悬赏,内有匪患流言,若处置不当,恐伤及国本,动摇民心啊。”
姜子牙放下竹简,深吸一口气,脸上虽有疲惫,眼神却依旧坚定:“此非天怒,实乃人祸,有奸人欲乱我西岐根基,毁我法度之序,愈是如此,我等愈不能自乱阵脚。”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西岐地图前,目光锐利:“匪患必须剿,但需改变策略。传令南宫适将军,剿匪兵马,化整为零,以精干小队为主,配备强弓劲弩,由熟悉当地地形之向导引路,隐匿行踪,主动寻歼匪寇主力,务求精准打击,速战速决!”
“同时,晓谕各地,加强联防,鼓励乡勇自保,凡举报匪踪、协助擒贼者,重赏!遇散播谣言、蛊惑人心者,严惩不贷!”
他的指令清晰而果断,并未因局势恶化而变得激进或保守,依旧围绕着“有效打击”和“稳定秩序”的核心。
然而,就在他调兵遣将,全力应对内部匪患之际,来自外部的、更加直接的威胁,也已悄然临近。
朝歌的悬赏,吸引来的并不仅仅是占山为王的精怪和匪徒。
在远离西岐的一座海外孤岛上,一个枯坐已久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人道号“一气仙”,修为已至真仙之境,但因性情偏激,杀戮过重,不容于玄门正宗,常年于此避世苦修,以期突破更高境界。
朝歌那“千金”与“万户侯”的赏格,他自然不屑一顾,但悬赏中提到的那“身怀异宝”、“可能知晓上古秘术”的姜子牙,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异宝……秘术……或可助我堪破瓶颈。”一气仙眼中闪过贪婪之色,“西岐……正好去活动活动筋骨。”
他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灰色气流,融入风中,朝着西岐方向飘荡而去,其气息晦涩,远非黑风岭那妖修可比。
另一边,某处阴森的地脉洞穴中,一个以吸食生灵神魂修炼邪功的魔修,也舔了舔嘴唇,将目光投向了西岐。
“啧啧,听说那姜子牙的神魂,似乎有些特殊……正好作为我‘万魂幡’的主魂之一!”
危机,从四面八方,如同无形的罗网,向着西岐,向着姜子牙笼罩而来。
姜子牙站在丞相府的窗前,望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他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力越来越重,怀中的打神鞭微微发热,封神榜也似乎在轻轻震颤。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真正开始,他不仅要面对明枪暗箭,更要在这纷乱的棋局中,守住心中的“秩序”,找到那条通往“封神”的道路。
通明殿内,东王公静静感知着这一切,他没有再直接干预,只是如同一个严苛的导师,看着自己选定的学生,在风雨中砥砺前行。
“子牙,你能在这内外交困、群狼环伺之下,守住本心,践行你的‘法度之序’吗?”他轻声低语,“唯有历经此劫,褪去凡壳,你才能真正执掌那封神之榜,成为秩序于这杀劫中的……代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