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公审的结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洪荒各界激起千层浪。
圣皇东王公借“因果镜鉴”定案,既明正典刑维护天序,又剖析因果全乎情理,手段之高,立意之深,令无数大能侧目。
然而,昆仑山玉虚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仙霭缭绕的玉虚宫中,元始天尊高坐云床,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但下方侍立的广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等一众弟子,却个个屏息凝神,感受到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压力。
太乙真人躬身立于殿中,将天庭发生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禀报完毕,最后深深垂下头:“弟子无能,未能护住哪吒,致使他修为被削,真灵上榜,折了我阐教颜面,请师尊降罪!”
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元始天尊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虚空都为之凝滞的威严:“好一个东王公,好一个因果秩序。”
他目光扫过下方弟子,语气依旧平淡,却让众仙心头一紧:“尔等可知,他此举用意何在?”
广成子想起之前败于东王公之手的屈辱,咬牙出列道:“师尊,那东王公分明是借题发挥,故意折辱我阐教,以树立他所谓的新秩序权威!其心可诛!”
赤精子也附和道:“大师兄所言极是!他明知哪吒乃天命封神之人,却仍下此重手,更是弄出那‘因果镜鉴’,看似公允,实则将我龙宫交涉不力之事公之于众,令我教与龙宫皆面上无光,此乃阳谋打压!”
“他这是在挑战师尊您的权威,挑战我玄门正统!”玉鼎真人沉声道,他虽性情刚直,此刻也感到愤懑。
元始天尊微微颔首,又微微摇头:“尔等只看到了其一。”
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重重虚空,看到了那通明殿中的身影:“他此举,首要自然是立威,借哪吒这颗棋子,向洪荒宣告他‘概念秩序’的存在与权威,即便是圣人门下,亦需遵从。”
“其次,便是试探。试探吾之底线,试探诸圣对他这番作为的反应。”
“而这第三……”元始天尊语气微顿,带着一丝冷意,“他是在‘修正’天命。”
“修正天命?”众弟子一怔。
“封神之劫,乃道祖钦定,天命所归。何人上榜,虽有大势,却亦有变数。那东王公,正是想借此‘因果秩序’,介入这封神进程,影响乃至改变某些‘既定’的轨迹。哪吒之事,便是他落下的一子。他以‘因果’之名,保留了哪吒灵识,这便是在天命之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属于他‘秩序’的口子。”
元始天尊的声音愈发冰冷:“长此以往,若任由他这般‘修正’下去,这封神榜,究竟是天命之榜,还是他东王公的‘秩序之榜’?”
众弟子闻言,皆是心中一寒。他们这才意识到,东王公所图,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大!他不仅要立威,更要篡夺封神大劫的部分主导权!
“师尊,难道就任由他如此肆意妄为?”太乙真人忍不住抬头,脸上满是不甘。哪吒是他最喜爱的弟子,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他心中岂能不恨。
元始天尊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天庭法度,乃道祖认可。他依‘法’行事,占据大义名分。吾等若公然插手,反落人口实。”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决断:“然,洪荒大势,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他东王公欲以‘秩序’逆‘天命’,便是自取灭亡。”
“广成子。”
“弟子在!”广成子精神一振,连忙应道。
“封神之事,依计而行。西岐圣主已现,飞熊之相亦将入梦。你需加紧布置,引导封神走向,务必让天命归于正朔。”元始天尊法谕传下,“至于那东王公……他既以‘秩序’、‘因果’介入,尔等便也可在此框架之内,与他周旋。他欲修正天命,尔等便要让这天命,更加‘牢固’。”
广成子心领神会:“弟子明白!定不会让那东王公乱了封神大势!”
“赤精子、玉鼎。”
“弟子在!”
“你二人辅佐广成子,暗中留意天庭动向,尤其是那东王公麾下势力。若有机会……”元始天尊没有明言,但眼中闪过的一丝寒光,已说明一切。
“谨遵法旨!”
元始天尊最后看向太乙真人:“太乙,哪吒之事,暂且记下。封神之后,自有分晓。你且收敛心神,莫要因小失大。”
太乙真人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师命,只得躬身应道:“是,师尊。”
“去吧。”元始天尊闭上双目,不再多言。
众弟子恭敬行礼,退出玉虚宫。
宫门外,广成子看向众人,脸上露出一丝冷厉:“诸位师弟,师尊之意已明。那东王公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已彻底触怒圣人。封神大劫,便是我等与他见真章之时!一切,依计行事!”
众人纷纷点头,驾起遁光,各自散去,融入那愈发浓郁的劫云之中。
昆仑山的意志,如同暗流,开始更加汹涌地推动着封神大势。一场围绕着“天命”与“秩序”的无形博弈,在洪荒的舞台下,悄然升级。
与此同时,天庭通明殿内。
东王公缓缓睁开双眼,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昆仑的怒火……终于烧起来了吗?”他指尖,一缕代表着“混乱”的概念悄然流转,又迅速被更为磅礴的“秩序”所包容。
“劫气愈浓,因果愈显!正是完善我道之时。”
他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西岐之地,那即将崛起的凤鸣,也看到了朝歌城中,那愈发浓郁的妖氛与衰败之气。
“元始道友,你的落子,吾已看见。却不知,这棋盘,最终由谁执掌?”
他轻轻一点虚空,一道无形的秩序涟漪荡漾开去,悄无声息地融入那浩瀚的劫气之中,如同在奔腾的洪流中,埋下了一根看似微不足道,却可能改变流向的定桩。
风暴,正在酝酿。而执掌概念的他,已立于风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