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三个字,从陈延祚的牙缝里挤出,不带一丝感情。
那二十名玄甲亲兵,是陈延祚意志的延伸。
命令下达,他们没有呼喝,只是默默地,却又无比决绝地,将胯下战马的速度催发到了极致!
二十骑,如一!
一个无可阻挡的黑色箭头,人与马都融入了那股一往无前的冲势。
沿途所有试图阻拦的鞑子,无论是挥舞弯刀,还是惊恐嚎叫,都在这股钢铁洪流面前,被轻易撞开,撕碎!
马蹄踏过血肉。
甲胄撞碎骨骼。
那名鞑子千夫长眼中的狠厉,在看到这支无视伤亡、直插自己而来的骑兵时,终于化为了恐惧!
他想跑。
可他身后,是同样被吓破了胆,乱作一团的部下。
他身前,是那个浑身浴血,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明军将领!
退无可退!
“啊啊啊!”
绝境之下,这名鞑子千夫长迸发出最后的凶性,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手紧握弯刀,对着迎面冲来的陈延祚,狠狠劈下!
他要用这个明将的命,为自己陪葬!
陈延祚的脸上,古井无波。
他甚至没有去格挡对方那势大力沉的一刀。
两马交错的瞬间,他的身体微微一侧,让那柄弯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铠甲划过!
同时,他手中的佩刀借着战马的冲势,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自下而上,猛地一撩!
“噌——!”
金属摩擦声尖锐得令人牙酸!
那名鞑子千夫长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柄上传来,手中的弯刀竟被硬生生荡开!
他输了。
然而,死亡,却不是来自陈延祚。
就在他门户大开,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一柄长枪,如同毒龙出洞,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从陈延祚的身侧猛地刺出!
“噗嗤!”
锋利的枪尖穿透了鞑子千夫长胸前的皮甲,从他的后心透出,带出一捧滚烫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刻。
有震惊,有不甘,更多的是生命迅速流逝的茫然。
他至死都没想明白,对方的攻击,为何会如此连绵不绝,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那名出枪的玄甲亲兵手臂一振,便将那具尸体从枪尖上甩落,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血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千夫长一死,本就混乱不堪的鞑子兵,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也随之土崩瓦解!
“敏罕那颜死了!敏罕那颜被杀了!”
“跑啊!快跑!”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绝望的尖叫,这声音如同瘟疫,瞬间传染了所有鞑子。
他们扔掉怀里抢来的女人,扔掉肩上扛着的财物,甚至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所有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逃离这个村庄!
逃离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明军疯子!
溃败开始了。
刚刚还嚣张不可一世的数百名鞑子,狼狈不堪地向着村外四散奔逃。
村庄里,战斗骤然停歇。
空气中,只剩下烈火燃烧的“噼啪”声,伤者的呻吟,以及幸存村民那死里逃生后压抑不住的哭泣。
许平安、方强等人,浑身浴血,拄着兵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的手臂,因为持续的挥砍,已经酸痛到几乎麻木。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个缓缓勒住战马,静静立在村庄中央的男人身上。
陈延祚。
这个新来的指挥使,用一场酣畅淋漓,堪称疯狂的突袭,用一个鞑子千夫长的项上人头,在所有大同卫将士的心里,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
“快!救治伤员!收拢百姓!”
许平安最先反应过来,他翻身下马,对着周围还在发愣的百户、总旗们大声吼道。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互相搀扶着,从怀里掏出金疮药,简单地处理着身上的伤口。
突袭成功,鞑子这队人马已经溃散,己方伤亡不大,更多的是气力的消耗。
刚松一口气。
一阵比之前更加急促的马蹄声,从村口的方向传来!
一名斥候惊慌失色地冲了进来,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指挥使大人!不好了!”
“鞑子!鞑子的大队人马,从四面八方,包过来了!”
这句话,让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冰水浇灭!
许平安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冲到村口,朝着远处眺望。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无数黑点正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朝着神头村这个位置,迅速合拢!
那升腾的黑烟,是为他们指明方向的灯塔,也是为他们掘好的坟墓!
麻烦大了!
他快步回到陈延祚身边,脸上满是焦急。
“大人!鞑子都围过来的话至少有四五千骑!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彻底围死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人,我们是就地防御,还是……趁着包围圈没有完全合拢之前,杀出去?”
问完这句话,他自己的心都揪紧了。
就地防御?这小小的村庄就是个陷阱,被围死只是时间问题。
杀出去?他们这一千多骑兵倒是能跑。
可村子里这些刚刚被救下的,手无寸铁的百姓怎么办?
他们一旦离开,这些百姓,必定会成为鞑子泄愤的对象,被屠戮一空!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然而,陈延祚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犹豫和纠结。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远处那正在收紧的包围圈,仿佛那不是数千名凶悍的敌人,而是一群等待被宰割的猎物。
“许佥事!”
“末将在!”
“组织百姓,在村子里找敌方藏起来,要快!”
陈延祚的声音,果决如铁!
“至于我们!”他转头,对着身边一名玄甲亲兵,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放信号弹!最高的那种!告诉曹参将他们,咱们的位置!”
那名亲兵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从马背上的皮囊里,取出一个手臂粗细的竹筒,点燃了引线。
“咻——”
一道刺眼的红光带着尖锐的呼啸,冲天而起!
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炸开一团红色似血的烟花!
做完这一切,陈延祚的目光,落在了那具鞑子千夫长的尸体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他用马鞭,指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对着亲兵,下达了第三个,也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命令。
“陈达”
“把那个狗杂种的头,给老子砍下来!”
“连同他的头盔,一起给老子串在枪上,举起来!”
“咱们的行踪,反正也瞒不住了,那就干脆,再给他们添一把火!”
陈延祚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我要他们发疯!”
“让他们像一群被激怒的疯狗一样,来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