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卯时,珠江口晴空万里。
不到辰时“金州号”的烟囱已喷出滚滚黑烟。
张镜心指派总兵陈谦统领广东水师一同出击。
水师带着水师船队候在码头,他小舅子的沙田庄丁们也穿着水师号服,却个个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如今张境心为了洗脱通匪的嫌疑,不得不把小舅子给拉了出来。
他小舅子手下那些庄丁们大多和岛上的海盗们有些勾结,所以一听要去剿匪各个都是做贼心虚的样子。
李栖凤也不示弱,不仅主动承担下了所有人员的粮饷补给,甚至还从府衙里拉出一支百来人衙役对于跟随剿匪。
总之两人外表面都表现出了很强的积极性,就怕稍有懈怠就被对方安上“通匪”的帽子。
看着两人的表演,毛承克冷笑一声,同时也下令让“金州”号小心防备。
不仅是防备海盗,也要防备这两个队友!
“哥,这俩货都没上船。”
毛承斗举着望远镜,“张镜心说要坐镇广州调离不开身,李栖凤也说府衙离不开人,倒是把咱们推到前头了。”
毛承克哼了一声,将目光转向陈谦的旗舰。
这位广东总兵站在船头,脸上表情丝毫不见轻松,显然也是如履薄冰。
谁都知道,张镜心和李栖凤斗了三年,夹在中间的将领没一个有好下场。
这时船队行至半途,陈谦派人送来“紧急军情”:说探得海盗在涠洲岛东侧设了埋伏,建议绕道西侧登陆。
毛承克看着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笑了:“告诉陈总兵,本爵的‘金州号’不怕埋伏,倒是他要看好船上的庄丁,让他们最好别往海里扔东西。”
这里的“扔东西”指的是不要往海里扔能给岛上海盗报信的事物。
不过毛承克的话没多久就一语成谶。
信使走后没过多久,赵守忠就来禀报:“少帅,张大人小舅子的船上,有人在偷偷往海里抛竹筒,里面怕是塞了密信。”
“让他们扔。”毛承克指着远处的海平面,“派两艘小艇跟着,等竹筒漂远,就捡起来。”
午后的阳光毒辣起来,李栖凤派来的衙役们没有自己的船,都窝在“金州号”的甲板上坐立不安。
这些人平日里只会催粮收税,此刻握着刀的手全在发抖。
毛承斗见他们的样子,心中一动思忖:“这哪是衙役?怕是李大人的家奴,来盯着咱们有没有私吞赃物的。”
他马上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毛承克。
哪知毛承克只是淡然一笑,“他们怕是管不着咱们,再说就算让他们看到又能怎样?你哥哥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毛承斗听到如此霸气的话瞬间也觉得自己自己底气十足了。
临近涠洲岛时,陈谦的水师突然放慢速度。
旗舰上打出旗语,说“风浪太大,请求暂避”。
毛承克懒得理会,直接下令“金州号”加速,铁甲船破开浪涛的轰鸣,惊得水师船纷纷避让。
当“金州号行至涠洲岛外围海域时,了望手突然喊道:“前方发现暗礁群!”
毛承克举起望远镜,果然见海面上露出犬牙交错的礁石,礁石间还漂着几艘废弃的渔船,船身隐约缠着铁链。
“启禀伯爷,这应该是海盗的障眼法。”陈谦派来的向导结结巴巴道,“他们……他们常在这里设埋伏。”
这人还有个身份,正是张镜心小舅子的庄头,来他们船上也是主动要求的,显然有些动机不纯。
他此刻紧张的此刻脸色惨白,手心全是冷汗。
毛承克冷眼看了他一眼,还是没理会,对赵守忠道:“让‘金州号’主炮试射,用实心弹清出航道。”
随即,八寸主炮轰鸣着喷出火光,铁弹呼啸着砸进礁石群,激起的水柱冲天而起,藏在礁石后的铁链被硬生生砸断,几艘伪装的渔船瞬间散架。
那庄头看得目瞪口呆,嘴里不停念叨:“这铁船……真能打这么远……”
毛承斗在旁冷笑:“你们可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也挨上这样一炮会如何?”
庄头心中有鬼,顿时噤声,头垂得更低了。
临近岛屿时,岛上的海盗终于有了动静。
滩头的了望塔升起黑烟,寨墙上瞬间露出数十个炮口,佛朗机炮的炮口闪着幽光。
这些炮大多刻着“广东军器局”的字样,显然是张镜心“丢失”的军备。
“右舷炮准备!”毛承克一声令下,“金州号”侧舷的速射炮同时开火。
开花弹拖着尾焰砸向寨墙,砖石混着海盗的惨叫飞溅,刚架起来的两门佛朗机炮被直接掀翻,瞬间便将其炸回到了零件状态。
陈谦的水师船队却在此时放慢了速度,船上的士兵们虽在做着战斗准备,却是一副慢慢吞吞的样子。
赵守忠用望远镜一看,怒道:“少帅,他们这是在磨洋工!”
毛承克眼神一冷,对信号兵道:“给陈总兵发旗语,再不前进一步,‘金州号’的炮可不认人!”
信号旗升起时,铁甲船故意调转炮口,炮口正对着水师船队,陈谦的旗舰顿时一阵忙乱,终于硬着头皮下令跟着“金州号”冲锋。
海盗们见水师逼近,突然推出十辆火箭车,数百支火箭带着尖啸射向水师船。
庄丁们本就心虚,见状纷纷跳水逃生。
陈谦的亲兵砍了几个逃兵才勉强稳住阵脚。
而李栖凤派来的衙役们更荒唐。
竟举着刀在“金州号”上乱窜,哭喊着“伯爷救命”,即便那些火箭根本没射到他们,把形势搅得一塌糊涂。
“再有乱跑者杀无赦!”毛承克当机立断。
东江军水师们早就看不惯这些衙役,顿时丑出了大刀。
果然那些衙役一见东江军动了真格再也不敢瞎跑了。
这时广东水师放下三十艘小艇载着持盾士兵冲向滩头,他们顶着海盗的鸟铳火力,在滩涂上架起浮桥。
“金州号”的主炮则持续轰鸣,将寨墙轰开一道丈宽的缺口,硝烟中隐约能看见岛上炮厂的烟囱。
“那炮厂得保住!我倒是好奇,这样一个小岛是怎么能开下这样一间枪炮厂的!”
毛承斗点点头道,“打下了岛,里面的工匠和器械都有用。”
话音刚落,就见寨门后冲出一队海盗,个个举着刀喊着“杀狗官军!”,为首的竟是个留着西洋发型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