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盯着屏幕上的系统提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倒计时还剩七十一个小时多，任务内容清清楚楚：在方案竞选中提出具备差异化优势的核心设计。
他没急着点开奖励预览，而是把视线移回文档。那句“让技术隐身，让用户发声”还在标题下方，像一根线，把他刚才零散的想法串了起来。
丙的方案走的是极客路线，讲算法、拼参数、跳过临床验证，听起来很猛。但医院不是实验室，医生也不是测试员。他们要的是能立刻上手、不出岔子、还能减轻负担的工具。
他打开另一个文件夹，翻出之前去社区医院推广智能家居时顺带记下的笔记。那时候他帮一个护士调试智能灯光系统，顺便观察了她们用医疗系统的全过程。操作慢，界面乱，弹窗多，每次调病历都要点五六下。
这些细节当时只是随手记，现在却成了关键。
他拿起蓝笔，在本子上迟迟没有落下，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浮现丙方案那看似完美却脱离实际的框架。他深知，自己的方案不能走同样的路，必须要找到一个与众不同又能切实解决医生痛点的核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但眼神却越发坚定。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专注而坚定，缓缓拿起蓝笔，笔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随后快速而有力地在本子上写下三行字：
第一，诊断结果必须一眼看懂。红黄绿三色区块直接标出风险等级，像交通灯一样简单。
第二，报告生成不能靠手动整理。得一键导出，格式自动匹配江川市三级医院的标准模板，连页眉页脚都不用改。
第三，医生得有参与感。每次用完可以勾选“信任”或“怀疑”，系统根据反馈调整模型，越用越准。
写完这三条，他在旁边画了个圈，写上“核心”。
这不是炫技，是让人愿意用。
他重新打开自己的方案文档，开始调整结构。原来的技术实现部分占了大头，密密麻麻全是术语。现在他把这部分挪到了附录，主文档前半段全换成三个使用场景。
第一个是夜班医生。凌晨两点，一个人值班，突然收到一批肺结节影像。系统自动标注高危区域，用红色框出来，旁边弹出一句话：“建议优先复核第3、7、12号病例。”医生只需要点确认，就能生成初步报告。
第二个是科室主任。每周要汇总数据做科研，以前得花半天时间从不同系统里扒资料。现在系统自带批量处理功能，选中一批病例，点击“提取科研字段”，几分钟内输出结构化表格，直接导入SpSS。
第三个是新入职的年轻医生。经验不足，看片子心里没底。系统不直接给结论，而是提示：“该结节边缘毛刺状，常见于早期肺癌，请结合患者吸烟史判断。”相当于边干活边教学。
每个场景都配上流程图和界面草图。没有复杂代码，只有按钮位置、颜色搭配、操作步骤。
他停下来喝了口水，回头看了一眼丙的方案摘要。对方通篇都在说AI多强，迭代多快，仿佛医生只要按下启动键就行。可现实是，没人信一个完全不懂临床的人设计的系统。
他再次翻开丙的方案摘要，目光停留在那关于算法更新频率的部分。每小时一次的更新频率，看似先进，但他清楚地知道，现有服务器的性能根本无法支撑。他仿佛看到了服务器在不堪重负下崩溃，整个系统陷入瘫痪的混乱场景，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方案要立足实际的决心。
而他的方向正好相反——不强调AI有多聪明，只展示它怎么配合人工作。
他关掉对比页面，专注修改汇报逻辑。
开头不再讲技术原理，改成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医生每天要看五十份影像，他最怕什么？”
答案有三个：漏诊、耗时、担责。
接下来就围绕这三个痛点展开。可视化面板解决漏诊风险，一键报告节省时间，反馈通道让责任更清晰——每一次修改都有记录，谁操作的，什么时候改的，全都留痕。
至于后台算法？放在最后十分钟讲。评委要是感兴趣，再深入聊。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文档改到一半，思路越来越顺。
手机又震了一下。系统提示还在，财富值加八千，还有卫健委信息科负责人的联络机会。这种资源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现在摆在眼前，只要他按任务要求做出点新东西就行。
但他没动。
他知道，一旦为了完成任务硬塞政策合规、数据安全这些内容，整个方案就会变味。评委能听出来哪一个是真心为用户做的，哪一个是冲着奖励来的。
他关掉奖励界面，继续往下写。
中间休息时，他起身去茶水间泡了杯速溶咖啡。走廊里有人说话，声音由远及近，是几个联盟成员在讨论丙的方案。
“确实够狠，敢砍掉人工复核！”
“问题是真敢用吗？出了事谁负责？”
“反正我觉得有点悬！”
陈砚舟端着杯子站在拐角，没出去。等他们走远才回到工位。
看来不是他一个人看出问题。
他坐下来，打开文档最后一页，写下几个关键词：
不是最强AI，是最懂医生；
不是替代人力，是放大经验；
不是颠覆流程，是嵌入日常。
然后把标题改成《基于临床动线优化的医疗数据分析辅助系统》。
名字平实，甚至有点土。但比那些听着高大上的名词更贴近实际。
他检查了一遍整体结构：先抛问题，再讲场景，接着展示解决方案，最后补充技术支撑。全程围绕“医生愿不愿意用”这个核心。
如果评委觉得这不够技术流，那也没办法。他要的不是掌声，是落地。
文档保存完毕，他退出编辑模式，准备做一次内部试讲模拟。
刚合上电脑，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悦发来的消息：“听说你们竞选方案撞车了？”
他回：“嗯。”
“别被带节奏。”她说，“有些人说话声音大，不代表他们知道路在哪。”
他看完笑了笑，把手机扣在桌上。
说得没错。丙讲得再流畅，也改变不了他的方案脱离实际的事实。而真正的好设计，应该让人用了之后觉得“本来就应该这样”。
他翻开笔记本，蓝笔写下明天计划：找两个认识的医生，把新方案演示一遍，看看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正写着，办公室灯闪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这次没忽略。上次灯闪是在早上，现在是下午，连续两天同一时间电压不稳，可能是线路老化。
他记了一笔：提醒物业检查电路。
然后继续写计划。
写完合上本子，窗外天色已经开始变暗。楼道传来脚步声和笑声，有人在讨论晚上吃什么。
他没动，坐在位置上，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桌面。
明天先试讲，后天调整细节，最后一天正式汇报。
时间紧，但够用。
他重新打开电脑，进入文档首页。
光标停在标题下面，他敲下第一句话：
“我们常常以为技术进步就是算得更快、看得更清。但在医疗领域，真正的进步，是让使用者不再感觉到技术的存在。”
话有点长，但他没删。
这句话能把所有人从“比参数”的陷阱里拉出来，重新思考到底什么是好系统。
他读了一遍，满意地保存。
这时，隔壁座位有人坐下，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光照在他侧脸上。
陈砚舟没转头，只问了一句：“你们组交方案了吗？”
那人头也不抬：“还没，卡在接口兼容这块。”
“试试降低请求频率，”他说，“先把基础数据跑通，别一上来就搞实时同步。”
对方愣了一下：“你看过我们方案？”
“没有。”
“那你……”
“昨天开会，你提过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