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上午,陈砚舟把判决书放进公文包时,外面刚下完一场雨。路面湿漉漉的,车轮碾过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没打伞,牛仔外套肩头已经洇出两片深色痕迹。
这几日,陈砚舟和团队一直紧锣密鼓地准备庭审材料,他们反复梳理证据链,模拟对方可能提出的质疑并准备好应对策略。终于到了开庭的日子,陈砚舟身着正装,和律师李志远一同走进法庭。在法庭上,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陈砚舟方条理清晰地陈述观点,拿出有力证据,而对方则百般狡辩。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宣判。等待的日子里,陈砚舟依旧全身心投入工作,同时也在期待着最终的结果。这天,他收到了法院通知去领取判决书的消息。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是李志远发来的消息:“对方律师刚联系我,说想谈和解。”
陈砚舟停下脚步,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回了两个字:“见面。”
半小时后,他在公司小会议室见到了那位穿着深灰西装的男人。对方手里拎着文件袋,进门就笑着点头:“陈总年轻有为啊,这种事没必要闹得太僵。”
陈砚舟冷冷地没起身,也没伸手与对方握手,只是面无表情地拉开笔记本电脑,将屏幕坚定地朝向对方,目光如炬地问道:“你们删帖了吗?”
“这个……”那人被陈砚舟的气势震住,顿了顿,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我们可以马上安排。只要贵方愿意撤诉,一切好商量。”
陈砚舟眉头一皱,眼神中透露出不屑,提高音量质问道:“那道歉声明呢?主流平台首页,连续三天,这不过分吧?”
“这有点过了。”对方干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业内都知道,网络舆情嘛,传得快消得也快。咱们私下解决,对大家都体面,何必闹上法庭呢。”
陈砚舟手指敲了敲桌面。角落里的李志远始终没说话,只是把随身带的法条翻到了标记页。
“体面?”陈砚舟终于开口,“你们花钱雇人发黑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体面?说我产品偷录用户对话,让多少客户退单?让多少合作方犹豫?现在一句‘私下解决’就想翻篇?”
“陈总别激动。”对方摆手,“我们承认传播上有失察,但主观恶意谈不上。大家做生意,谁还没个竞争手段?”
“所以你们觉得这是正常操作?”陈砚舟冷笑,“下次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们提醒我加强公关?”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对方清了清嗓子:“这样,我们愿意支付一笔补偿金,金额可以商量。条件只有一个——撤诉。”
陈砚舟站起身,走到投影仪前按下开关。墙面上立刻出现三张图:一张是第三方检测报告,一张是Ip关联分析,最后一张是股权穿透图,箭头直指振海地产。
“这些材料,我已经交到法院了。”他说,“你们要我撤诉,可以。先去所有转载媒体发澄清函,再在微博、头条、知乎首页挂道歉声明,连发三天。然后公开说明幕后操纵者是谁。”
“这不可能!”对方猛地抬头,“我们只是代理方,哪知道什么幕后?”
“那就等开庭。”陈砚舟合上电脑,“我不急。”
那人脸色变了变,最后勉强挤出笑容:“您考虑清楚。打官司耗时间,也耗精力。真到了庭审,万一结果不如预期……”
“我会输?”陈砚舟看着他,“你们敢造谣,就不怕被告?证据链完整,公证齐全,连公安部备案都有。你觉得法官会信你们的‘自由表达’?”
对方站起来,语气冷了下来:“那我们就法庭见。”
“随时恭候。”陈砚舟重新坐下,“顺便告诉你们老板,下次动手前,记得查查法律成本。”
门关上后,李志远才开口:“他们慌了。”
陈砚舟点点头:“不然不会派人来谈。”
“接下来准备庭审材料吧。”李志远翻开笔记本,“重点是证明对方存在主观恶意。Ip集中注册、内容模板化、传播节奏一致,这些都是硬伤。”
“还有一个点。”陈砚舟说,“让他们解释,为什么‘科技真相君’三个月内连续攻击本地三家科技公司,其中两家后来倒闭?这是巧合?还是产业链?”
李志远眼睛一亮:“这条可以作为补充证据提交。”
两天后,庭审开始。
庭审开始,法庭内气氛紧张而严肃。法官身着黑色法袍,端坐在审判席上,表情庄重威严。旁听席上坐满了人,有记者、公司员工以及关注此事的群众,大家都屏气凝神,期待着庭审的结果。
对方律师果然提出质疑,说网络言论不应被企业垄断解释权,还强调消费者有权监督产品质量。
李志远当场反驳,语气坚定有力:“监督不等于捏造事实。如果每个企业都要容忍虚假指控,那以后谁还敢创新?”陈砚舟坐在一旁,眼神锐利,紧紧盯着对方律师,心中暗自思索对方可能的反驳点。
法官点头,示意李志远继续。
李志远拿出公证过的服务器日志,一页页认真展示数据流向,详细解释道:“所有语音指令均在本地处理,云端仅保留加密指令片段。别说还原对话,就连关键词都无法提取。”说着,他又郑重地出示公安部信息安全等级保护备案证明,“这家公司在网络安全上的投入,比很多国企都规范。”
对方律师试图打断:“但这不能排除内部泄露的可能性。”
“那你倒是举证啊。”李志远直接反问,毫不退让,“哪个员工泄密?通过什么渠道?泄露了多少数据?你有哪怕一条证据吗?”
陈砚舟此时握紧了拳头,为李志远的精彩反驳暗暗喝彩,同时也更加警惕对方后续的反应。
法庭一片安静。
轮到陈砚舟陈述时,他没看稿子,也没提高声音。
他看着旁听席上员工们期待又担忧的眼神,想起这段时间公司面临的困境,同事们加班加点的辛苦,声音微微颤抖却更加坚定:“我们不怕质疑。产品有问题,用户骂我们,我们认。但有人拿着钱,组织水军,编故事抹黑我们,这就不是质疑,是谋杀。”
旁听席有人轻轻鼓掌。
“今天我坐在这里,不只是为自己讨说法。”他说,“也是给所有踏实做事的人立个规矩——你可以比我强,但不能用脏手段压我一头。否则,我就算赔钱赔时间,也要把你送上法庭。”
法官记录下这句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休庭期间,有记者蹲守在法院外。看到陈砚舟出来,立刻围上来提问。
“陈先生,您觉得能赢吗?”
“这不是我觉得的问题。”他说,“是事实摆在那儿。”
“如果对方上诉怎么办?”
“那就再打一场。”他语气平静,“我不怕麻烦。”
回到公司,团队都在等消息。看到他进门,没人敢问。
陈砚舟径直走向白板,拿起红笔写下三个字:“等判决。”
没人再说话。整个办公室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
三天后,法院通知宣判。
这次陈砚舟特意穿了件干净衬衫,带着李志远一起去了。竞品代表也来了,坐在对面,脸色不太好看。
法官当庭宣读判决:认定被告行为构成商业诋毁,责令立即停止侵权,在主流平台发布道歉声明不少于三日,并赔偿经济损失及商誉损失共计八十六万元。
话音落下,对方律师低头翻文件,一句话没说。
陈砚舟起身,向法官鞠了一躬。
走出法院大楼时,阳光正好。几个记者追上来拍照,闪光灯接连亮起。
“陈先生,请问您对判决结果满意吗?”
陈砚舟没回答问题。他从公文包里取出判决书,正面朝外举了起来。
封面上,“江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几个字清晰可见。
“这不是我赢了。”他说,“是规则赢了。”
人群安静了一瞬。
他转身走向路边的车,风掀起外套一角。手机在这时响了,是团队群里的消息。
小林发了个红包,备注写着:“庆祝首胜”。
陈砚舟没点开,只回了一句:“准备下一轮推广方案。”
车门打开的瞬间,他回头看了眼法院大门。
台阶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着打转。
他坐进驾驶座,钥匙插进锁孔。
引擎还没启动,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陈总,我是外地一家经销商。听说你们刚打赢官司?我们想谈谈合作。”